林飞白点了点头,想起汪子真,又觉得一言难尽,他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人劝住,难为这秋闱将近,汪子真怕不是要崩心态?
林飞白说:“对了……侯爷,林某实在看不透你和许尊使,许尊使对你一片痴情,甚至在议政殿前百般相护,连衡帝的脸色都不看就把你抱到东阁卧榻上,为何……”
重照接话说:“为何我就是不喜欢他?每次连犹豫都不犹豫就直接拒绝他?我看着像是不解风情之人?”
林飞白说:“今日我请了休假,过会儿回去陪海棠,那小妮子净想着读书习字,满口治国|安|邦|圣贤书,女工什么的全学不会。”
重照忽然想起了李重琴,又想着早点回镇国公府,便道:“有空让她过来玩,我看汪子真整天憋在偏院里学坏了,海棠可以过来请教请教。”
林飞白点了点头,“对。”
重照摇了摇头,“你看,这就好比是小孩子想要一件漂亮精美的东西,最后费尽心机得到了那东西,却等到那股新奇劲儿过去之后,就丢在一边,再不想看上一眼。我从未想过和他一起走下去,成亲是更不可能。”
重照回头对易宁说:“送许大人出门。”
重照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当初惊吓太过,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手书上写了什么了,只依稀记得对方四年后也去世了,为什么会去世?又为什么要离京呢?
林飞白又摸了过来,重照皱眉道:“今日不去太医院当值?”
重照打了个激灵,“那前世……韩家如何?”
许长延想了想:“我离京之前,韩家还好好的,后来我就没关注过京城形势,便断了消息。”
许长延道:“既然找准了方向,也就好办许多,至少我们知道是谁在暗中想害国公府了。”
重照点了点头,看来就算是掀翻一个陆家还不够,镇国公府家大势大,又是武将名门,树敌不少,居然也跟韩家有所恩怨吗?
许长延说:“东西是由御史台宋清宋大人递上去的,宋清此人,曾是枢密院韩永丰的幕僚。”
重照微微一愣,握着杯盏的手微微收紧。
许长延漆黑的凤眸里看不出一丝感情,仿佛天生凉薄似的,让人无端觉得冰冷。许长延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茶盏上,慢慢地说:“你绝对想不到那是谁,而且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重照实在是想不出究竟有什么恩怨。韩永丰为枢密院枢密使,难道这道理和文人相轻一样?对于大齐的相关军务有相反的言论?
重照看着他问:“我死……我走之后,你怎么又离京了,你又去哪了?对了,你那封手书上还写了什么来着,我又想不起来了。”
重照目光落在他佩剑上的剑穗,是他曾送过对方的一个。
许长延避开他的目光,“什么也没有。”
许长延索性终结了话题,他站起身带上了佩剑,“是时候去大理寺了,我派两个九龙卫跟着你,以后小心一点。”
许长延继续说:“不过我还没查到韩永丰的蛛丝马迹,也可能是我多言了。”
重照摇了摇头,“我爹与宋清半点恩怨也没有,甚至连面都见不上,宋清能发现这个,才是见了鬼了。”
林飞白愣了愣,“为何不试试呢?万一……”
重照打断他:“不,我不想,代价太大了。”
横跨在他们之间的不只是李家的家破人亡,还有许多他始终堪不透的心绪复杂,重照绝对不会去选择重蹈覆辙。
不过李家的事迫在眉睫。
李重兴案爆发当天,李正业就对人用家法处置,李重兴当场被打晕过去,血肉模糊,医诊的姜太医吓了一大跳。
这张牌打得李正业也措手不及,他在书房中皱眉思索究竟是皇上还是丞相的手笔,难为他一武夫,阴谋算计一点都玩不过大齐这两个人,此时也一点都没想到韩家身上。
钟氏让人送了茶水过来,钟氏说:“你看这事儿,怎么搞的,重兴怎么就扯上勾结西南王了呢?”
李正业有些动怒,“你自去问问他,为何就这么想不开!我看他是被权力蒙蔽了双眼,真是胆大包天,连这种心思都敢起。你这个做母亲,儿子就这样带出来的?”
钟氏反驳道:“怎么就怪我了?不是你不好好教导他?你只知道往边关去,连家都不回几次,重兴难道不需要你教?”
李正业从来不为李重兴担忧,李重兴从小才学虽不算优异,但胜在乖巧懂事,从不沾染京城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欺软怕硬这样的恶习。想来唯一不好的,就是与丞相家的公子结交过密。
那个丞相家的公子,是丞相他亲儿子许鸿义,而不是许长延。李正业和许鸿义没见过几面,但莫名觉得对方和丞相一样,跟个老狐狸精似的,肚子里都是坏水,每天想着算计别人。
但是教育这件事,李正业承认自己不能轻易推卸责任。
到了晚间,重照早早地从大理寺出来,回了国公府。
彼时李重兴正奄奄一息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李重琴还在祠堂面壁思过。
许是连下人都知道大公子在外头犯了事,国公府内静悄悄的,和前世的萧瑟竟有几分相似。
让重照欣慰的是,钟氏的病情好转了不少,面色红润,倒显得近日奔波劳碌的重照面色憔悴。李正业饱含深思地看了重照一眼,不容置疑地说:“随我来一趟书房。”
重照跟钟氏道过安,随他父亲去了书房。
房门一关上,重照没想到李正业劈头就问:“你和许长延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有点危险,他晕倒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重照沉默了片刻,谨慎地说:“爹,我和许大人乃是同窗,小时候交情比较好,你也知道的,我常和他玩……”
李正业气得抖胡子:“交情好?你们交情是好到哪种程度,竟然让他不假手于人亲自抱着你走过议政殿门前,甚至为你传唤太医,还、还……”
还亲自把人揽在怀里,一只手搁在腰间,一只手捏着重照的手腕,亲密无间,那种神态,焦急和担忧,绝对不是作伪,李正业亲眼所见,不由不信。
后来他又被皇上留下了,都来不及把人带回国公府。
李正业沉下脸,说:“你必须给我个交代。婚姻之事,不是儿戏,我都不敢跟你娘说,就怕他气坏了。九龙卫是由皇上私立,看着权力大,实际上比镇国公府还要危险,再加上他那身份敏感……不行不行,这门亲事我绝对不能接受。”
重照:“……”为什么总能说到亲事去?
重照说:“爹,你放心,我有分寸。我有官职侯爵在身,若我自己不同意,能让人家乱来硬来吗?你放心,我能做主。不过你别跟娘说,大哥和小妹已经够让她操心了。”
重照倒了水,亲自递给李正业,道:“大哥的事,爹打算怎么办?”
李正业失望地说:“他咎由自取,我尽力而为,不然还能如何?”
重照继续问:“爹想过卸甲归田吗?”
李正业神色微微动摇,“李家代代从军,如今挣了个国公之位,说放弃又怎么忍心放弃呢?可世家大族,又哪个能在京都延绵富贵过三代的?我怕不顺应天意,反倒让李家遭受大祸。况且……”
老骥伏枥,尚能志在千里。李重兴罢黜官职,重照又不适合,李家旁支更是凋零。国公府不老,却是已难以传承。
重照说:“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保全李家上下要紧。爹,既然皇上容不下我们,干脆便退一步,离开京城,也好过在这里遭皇上猜疑。”
李正业想了想,“等新帝即位再谋生路吗?十二殿下心性纯善,若能登帝,是大齐之福,但这得等多少年,我怕是都提不动刀了!况且你怎么办,我和你娘走了,你一个人独自呆在京城?我不同意!太危险了。”
重照说:“我有什么好怕的?每天护卫那么多,安全得很。”
李正业不担心他安全,他担心自家白菜被许尊使给拱去了。
李正业便道:“我和你娘走也行,得让我们看到你成亲,男的女的都娶进门。”
重照:“……”
成亲是不可能成亲了,重照说:“我去看看大哥。”
李正业叫住他,“你大哥他在上药,每次上药都嚎得跟猪叫似的。”
重照叹了口气,说:“那我去看看重琴。”
重琴在祠堂跪了大半个月了,整个人瘦了一圈,重照点了香,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上了香,转身在她面前的蒲团上坐下。
重照看着她忽然变得桀骜不驯的眉眼:“世事难料,王权富贵,如今堪透了么?”
重琴因为多日不说话,说的极慢:“哥,我想入宫。”
重照骂道:“所以你犹豫半天?我什么没经历过,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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