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落于七星原的凤泉寨,人数约百余人,大多数是附近的上王村、汤峪镇的村民落草,因此并未对附近居民有所伤害,都打劫来往旅客居多,寨主庞德彰是西安人,统领凤泉寨多年,身形雄伟,性格爽朗,颇得人心,但因忙于操持山寨事务,至今年过三十五仍未娶妻,颇让寨中成员担忧。
一如往常,几位成员守在寨门,按例巡逻戒备,可今日,却见得一位红衣青年满脸杀气的持剑而来,吓得守门山贼如临大敌,其中几个赶紧去通报寨主。
山贼拔刀持枪戒备,正要开口喝斥,红衣青年却已停下脚步,双眼愤怒得像是要喷出火来,沉声怒吼着:“你们可有掳绑一位姓罗的男人吗?快交出来!否则我灭了你们的山寨!”
“好大的口气!”红衣青年的狂妄之言,让守门山贼听了忿忿不平,巴不得冲上前砍了这狂徒,但又碍于山寨规矩,不敢轻举妄动。
“快说!有没有?”
红衣青年大吼一声,挥剑击地,见到岩地被击出一个窟窿,吓得山贼额冒冷汗,暗忖这狂徒不好对付。
“没有!”
一道雄厚沉稳的嗓音回答,从山寨内走出一位高壮男子,身穿虎皮衣,脸上留有短须,腰间的刀鞘镶了不少虎牙装饰,看得出此人有本事宰了山中猛虎,也非等闲之辈。
走出的男子便是凤泉寨的寨主庞德彰,他虽是山贼,却是一身凛然正气,双手抱胸道:“这位好汉,我们虽落草为山贼,但只抢劫旅客财物,却未曾伤人性命、掳人为奴。”
“是吗?”红衣男子便是怒不可遏的韩洛,他语带威胁,对庞德彰的话并不信任,怀疑是在诓骗他。
庞德彰眼神坚定,回答:“你所说的罗姓男子确实不在寨中,若是好汉不信,就算真灭了本寨也是没有,我们虽为山贼,但敢做敢当的骨气是有的!”
韩洛与庞德彰四目相交,沉默不语,一时四周鸦雀无声,令其他山贼战战兢兢、草木惊心。
韩洛嘴角上扬,哼声道:“好!我看你的眼神不像是骗我,姑且信你!”韩洛移步转身离开,临走前丢下狠话:“若是日后被我发现你们掳了一位罗姓男子,我定会扫平你们的山寨!”
庞德彰望着扛剑离开的红衣青年,心里思索着不知为何会来个煞星?竟误会他们掳人挟持,所幸对方信了他,并未闹出事端。
“寨主,这人好生蛮横,没头没脑的跑来凤泉寨撒野,为何不教训他一番?叫他知道寨主刀法的厉害?”
在旁的山贼见庞德彰就这么让红衣青年离去,愤愤不平,庞德彰回道:“你忘了山寨的规矩?”
庞德彰语带威严,让山贼暗知不对,低头歉道:“是,小的一时冲动……”
庞德彰望着红衣青年离去的方向,此刻已经见不着人影,不知为何,与红衣青年相望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意,若真动起手来,恐怕连他也不敌。
庞德彰转身回去,凤泉寨又回复原有的宁静。
韩洛走下山道,迎面看到石三人缓步走来,开口说:“不必去了,人不在寨中。”
“不在?”白雪仙面露疑惑,韩洛续道:“凤泉寨说他们只抢劫财物,不杀害掳绑,所以这小鬼的爹不在寨中。”
“既如此,那人会在何处?”石也不得其解,四人顿失线索,决定返回上王村再度寻找,或许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罗莉以为希望落空,却不料才刚踏进上王村,远远便看到熟悉的身影,惊呼出声:“是爹爹!”
罗莉看到失散多时的父亲正焦急地向村民询问她的下落,高兴地大声呼喊:“爹爹!”罗莉快步跑向父亲,罗父见到爱女归来,高兴的展开双臂奔去,蹲下身正准备和女儿相拥,没想到罗莉突然挥拳揍向父亲的脸颊,看得三人吃惊得睁大眼。
“臭爹爹你死去那里了?害得莉儿到处流浪!找你都找不到!”
罗莉大声怒骂,又多踹了罗父几脚,罗父自知理亏,不敢与女儿计较。
“唉,好莉儿,爹这不就现身了吗?要不是当时被人群冲散,不小心摔落山坡,掉进一个地洞,可没想到这地洞竟是别有洞天啊!那洞里有数不尽的财宝……”
罗父正要说出他这一个月的经历,却被罗莉摀住嘴阻止他说下去,罗父不知所以,看到罗莉使了个眼色,暗示后方逐渐走来的三人。
“唉呦!是你们救了我的莉儿吗?这叫草民不知该如何报答!”罗父一改脸色,起身欢喜呼道,向三人表示谢意。
白雪仙轻轻摇手说:“这没什么,父女能团聚便好。”
“唉?姑娘的心肠这么善良,又生得这般美丽,不仔细瞧我还以为是仙女来着呢!”
听到罗父这么称赞,白雪仙害羞道:“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在汤峪镇遇见罗莉,见她年幼可怜便出手帮了她。”
在旁的石拱手道:“在下名唤石,身旁这位姑娘是白雪仙,红衣的叫韩洛,不知阁下大名?”
罗父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唉呦!我都忘了说,我叫做‘罗卜’!”
“萝卜?”三人皱眉诧异,罗卜赶紧解释:“姓罗,单名就是萝卜的卜字。”说到这,罗卜叹气道:“唉!乡下人那识得什么字啊?老母是在萝卜田生下我,就这么给我取了。”
“这……挺有趣的。”白雪仙呵笑着,在旁的韩洛更是摀嘴忍笑。
罗卜再度致谢,拱手抱拳道:“多谢三人帮助小女,草民无以为报,这就向三位跪下磕头了!”罗卜正要跪下,被白雪仙与石拦阻。
白雪仙微笑道:“罗大叔不必如此,见到你们父女团聚已经很高兴,罗莉她一路上一直很想念你,是个爱父的好女儿,你以后善待她就是。”
罗卜抹去眼角的泪水,心怀感激道:“是,多谢三位的大恩大德!我这就带莉儿回凤翔老家,安安稳稳的过生活,别再带着她四处奔跑了……”
“爹爹……”罗莉拉扯罗卜的衣袖,罗卜理解其意,蹲下身,罗莉害羞地上前在罗卜的耳畔细语,罗卜越听越是脸色大变,惊呼出声:“什么?”
罗卜满脸惊慌,起身对韩洛说:“这位公子,你既然看了莉儿的身躯,理应娶莉儿负责!”
韩洛就晓得是这件事,断然拒绝,吼声回道:“什么?你女儿才几岁?又不是待嫁的黄花闺女,再说是你女儿没事先表明,怎知道她是女的?”
“我女儿清清白白,就算不是名门闺秀,也不该受人如此糟蹋!”
“我呸!毛都还没长的小鬼,如果看了身体就要娶来负责,那我在村子里晃一圈不就娶不完了?”
“你──”
罗卜与韩洛起争执,彼此不肯妥协,看得白雪仙与石急忙出面缓颊,石先把气得要拔剑的韩洛拉到一旁,白雪仙劝说着:“罗大叔,韩洛是该娶罗莉负责,可是罗莉年纪还小,就算现在逼他娶也不妥。”
罗卜觉得有道理,要一个成年男子娶个七岁女娃当妻,的确是无法接受。
白雪仙明白怎么劝说,韩洛绝不肯娶,若是罗莉长大了,说不定会愿意,开口提议:“我看……不如等罗莉长大吧!等她十四岁之后就可以嫁人,到时再叫韩洛迎娶,你看如何?”
罗卜点头,颇为认同,“唔,姑娘这个提议不错,是该这样,那就先订个亲吧!七年之后,叫这小子来凤翔娶我家的闺女,要是敢违背婚约,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去把他揪出来完婚!”
“谁要订亲了?就算你女儿长大了,我还是不娶!”要不是石展臂挡在面前,恐怕韩洛早就冲上前揍罗卜一顿。
“不娶也由不得你!”罗卜坚持要韩洛负责,“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岂能让你白看糟蹋?”
“是吗?嘿嘿嘿……”韩洛沉声冷笑,原本愤怒的表情变得阴鸷森冷,“恐怕到时你打死都不肯把女儿嫁给我呢!嘿嘿嘿……”
石惊觉韩洛动杀机,出声提醒:“韩洛,你先冷静下来!”说着,伸手抓住韩洛的手要拉走韩洛,但韩洛的身体却纹风不动,只是恶狠狠地瞪着罗卜,看得白雪仙急忙挡在面前,小声道:“你不要乱来!”
韩洛并未回应,只是咧嘴冷笑,直盯着罗卜不放,看得白雪仙胆战心惊,深怕韩洛会放蛊杀人。
“韩洛!别逼我动手!”石拉不走韩洛,急忙出声威吓韩洛,韩洛这才不去计较,抽手哼声,走到一旁抱胸不语。
罗卜与罗莉不明白为何两人会突然这么紧张,石向二人歉道:“真对不住,他会负责的,只是我们有要事离开,他须跟随左右,不便与二位回凤翔去。”
罗卜点头道:“好!就看在两位恩人的面上,与他订下七年之约,七年之后,请他到陜西凤翔来迎娶我家闺女。”
石拱手道:“既如此,我们也该动身告辞了。”
“等一下!”罗莉出声,望向在旁生气的韩洛一眼,羞怯道:“我有事想跟……未来夫君说话。”
“好!爹爹这就不偷听,去吧!”罗卜摆手示意,白雪仙与石担忧韩洛会伤害罗莉,因此在旁戒备着。
罗莉紧张地走向韩洛,仰头望韩洛一眼,又害羞的低下头,自从她是女儿身的事情曝光后,白雪仙就帮她把头发绑成双辫,配上圆嘟嘟的脸颊显得格外可爱,她轻甩了发辫几下,吞吞吐吐说:“夫、夫君,我有事想对你说,可以麻烦你蹲下来吗?”
韩洛斜睨罗莉一眼,不予理会,但也未走开。
罗莉扭捏说:“我、我知道你不想娶我……在生气,爹爹虽然看起来很憨厚,可是生起气来也是很火爆,而且爹爹很疼我,所以、所以才对你这么凶……”
罗莉偷偷瞧韩洛一眼,又说:“可以……请你蹲下来吗?你这么高,我有事情想偷偷在你耳边说,不能被别人听见……”
韩洛在脑海里纠结许久,在犹豫要不要理会罗莉?最后叹口气,蹲下身问:“什么事?”
甫一蹲下,语未毕,罗莉竟展臂扑向韩洛,箍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住,韩洛睁眼愣住,但并未推开罗莉,就让罗莉这般抱着他。
罗莉在他耳旁害羞的细语道:“我、我刚开始的确很怕你,觉得你很凶,可是、可是我知道你面恶心善,虽然嘴里讨厌我,可是也愿意帮我……”
“我、我喜欢你!七年之后,你一定要来娶我喔!我会等你的!”
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罗莉的脸蛋已经羞红透彻,心跳加速,双手不自觉的缩紧,脸埋在韩洛宽广的肩上,她现在完全不敢看韩洛的脸。
面对罗莉大胆的告白,韩洛并未做任何回应,惊讶之余,眼神却流露出些许忧愁。
等我?傻瓜……
我没有爱人的资格,也没有被爱的可能……
所以别浪费感情在我身上了……
“嗯?”韩洛发觉罗莉退开他后,原本他束成马尾的头发竟散落开来。
罗莉得意地奸笑,高举手中的战利品,摇晃几下,“哈哈!这就当做是定情信物啦!”
韩洛伸手摸发,发觉他束发用的发带竟被罗莉偷偷解开夺走,急忙呼道:“妳──给我还来!”
韩洛要伸手抢来,却不料罗莉已抢先一步,将发带塞进自己的裤裆里,双手插腰,仰头噘嘴说:“想要就伸进来拿!”
韩洛见状,吼道:“脏死了!我不要了!”韩洛起身走开罗莉数步,从腰带里拿出一条发带束发,气愤的抱怨:“可恶!我连遇到女童都会衰!好在有备用的发带……”
两人的互动,全被旁边的三人瞧见,笑嘻嘻的走来,罗莉这才拿出偷扯来的发带,高兴地欢呼:“耶!耶!这是未婚夫给我的定情信物!”
“什么给?明明就是妳偷的!”韩洛斥骂反驳。
罗卜见女儿高兴,自己也高兴,而且见韩洛对罗莉的态度还不算坏,或许未来会有好的发展,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带小女回凤翔去了,从此不再四处卖艺,专心种田维生,今日就拜别三位恩人。”
语毕,罗卜正要带罗莉转身离开,韩洛冷笑出声,道:“是吗?不再偷取财宝了?”
罗卜与罗莉心中一凛,罗卜转身笑道:“什么?我只是个杂耍卖艺之人,怎么会去做鸡鸣狗盗之事?”
石与白雪仙不懂韩洛为何口出此言,正要开口劝解,韩洛又说:“罗氏父女偷窃的手法果然了得,连我的发带都能偷了去!”
韩洛越说越让罗卜父女心惊冒汗,发觉韩洛的眼神直盯着二人,像是看穿了什么,但毕竟见识颇多,罗卜依旧不解的笑道:“说那儿的话?小女偷扯走你的发带当定情信物,不代表咱们父女俩就是偷儿啊!”
白雪仙出言呼道:“韩洛,你别诬赖人,他们明明看起来就是个中规中矩的老百姓。”
韩洛嗤笑道:“我诬赖?打从在汤峪镇看到罗莉穿梭在人群的脚步身法,我就觉得有古怪,寻常的街头卖艺之人会有这种神速脚程?连我都快追不上,只是后来罗莉没有露出马脚,直到刚才听到罗父说在地洞发现财宝、罗莉又毫无声息偷走我的发带,所以我更能确定你们二人是江湖闻名的‘大小神偷’!”
韩洛指着罗卜,续道:“而你,不叫什么罗卜,而是大神偷‘罗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