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缭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之后将情况联系整理一番方才开口:“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二十年前那天,我不是比陆朝和唐兮先离开么?然后没过多久陆朝就冲过来找我,他看样子是急坏了,事儿都没说清楚直接把我拖回了你寝殿。我本来以为是主神系统那边出了问题,但是等我和陆朝到的时候,却发现你好像已经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就是那个时候,我的元魂瞬间就被抽出了身体,不仅如此,甚至只要我试图靠近被侵占的身体,元魂就会迅速溃散,然后被那个夺舍者吸收掉。后来我勉强带着剩下的半数元魂脱出寝殿范围外,才发现整个大殿之下不知何时被布下了拘魂阵。”谢子炎说这段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变得分外压抑,还很稚嫩的眉宇之间居然燃起几许杀伐之气,显得格格不入。
“然后呢?”曲缭没有多说什么,他听得很认真,顺便伸手轻抚谢子炎的脊背,以此让他冷静袭来。
谢子炎接下来将主神系统的变化,以及自己元魂修复后附着于三枝九叶草上,借助林草的千年修为重新幻化为人一事都讲与曲缭。至于自己如今为何会身处天华剑派的缘由,也一一道来。
“那个冒牌货装得确实挺像,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曲缭听完,冷笑了一声,“当时冒牌货占了你的身体之后,修为就从渡劫期跌至化神期,我开始是以为主神系统那边出了什么差错,专门问了一句。但是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说没什么大事,我虽有疑惑却没有追问,因为我一直以为主神系统已经是整个九霄界的最高的法则,夺舍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你身上……”
“我也没想到,后来还是系统重新出现后我才意识到,这个夺舍之人应该是连系统都无法制约的存在。但是他却将我的一举一动模仿得如此相像,只能是苍冥教中之人,而且他应该还能经常接触到我们师徒四人的情况,才能达到如此效果。只是这两个条件,从始至终都是完全矛盾的存在,不是吗?”这个困扰了谢子炎许久的问题,终于能有人与他分担,如此一来到让他少了几分以前的那种焦虑。
曲缭突然沉默片刻,随后连嘴角的笑意都渐渐收敛起来,他想到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差点就被他忽略了过去,但是却是回答谢子炎问题的一个关键。抿了抿嘴唇,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曲缭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对了,那个冒牌货好像特别喜欢留唐兮在身边,现在想起来他看唐兮的时候目光也不太一样……你刚才说你曾经在还是灵草的时候见过陆朝一次,他是一个人对吧?但是按照往常的习惯,不管有什么事情要办,陆朝和唐兮也从来都是一起行动。但是自从你被夺舍之后,那个冒牌货就总是让陆朝出去做事情,而唐兮留在教中的时间就比较多了。”
“你是说……那个家伙在打唐兮的主意!”谢子炎揪住曲缭衣衫的双手又紧了几分,他突然想起自己元魂悬于半空中看到的那一幕,很显然那个夺舍者对唐兮特别熟悉,也特别偏爱。
夺舍了自己的身体不算,居然还敢顶着这副躯体去打他徒弟的注意!他日若不将其千刀万剐,绝对难消此恨。
“等等先别激动,听我说完。”曲缭总是随着眼角上挑,含有笑意的眉,此时也渐渐皱在了一起,“你还记不记得一个人?就是和落月一起入教,也是纯阴之体的那个弟弟落星。”
谢子炎愣了一下,回忆良久才从记忆中搜索出这个人来。落星的位置在上次的剧情中不太突出,却必不可少,因为围绕他出的事情,落月这个准女主才能上演后面的剧情。双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谢子炎脑袋里开始有些混乱了:“剧情里不是说,落月的弟弟落星被苍冥教中一个地位极高的人看上,想将他当做炉鼎,但是因为他抵死不从所以被关进了地下死牢吗?”
“……什么破剧情啊这是。”曲缭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落星确实是被关进了地下死牢,不过这事儿其实是陆朝干的。因为这小子竟然仗着自己纯阴之体,跑去跟唐兮请求合籍双修,正巧让陆朝撞见了,然后第二天就惨兮兮的被丢进了死牢里。当时我还当个笑话听,结果现在我倒想起来了,落星这个人之前在逆斩堂做事,算是唐兮的手下,很早之前我就有好几次发现,他在唐兮面前会刻意模仿你的神态动作,别说其实还挺像的,估计私下里花了不少功夫。”
“他为什么要模仿我?”谢子炎睁大了双眼,对这个信息表示不可置信。
“谁让唐兮对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呢,你就一直觉得他特别乖,却不知道他平常是什么样子。落星当然也看得出来这一点,估计他是觉得唐兮对你不一样,所以觉得唐兮喜欢你这种类型的?所以才刻意这么学的。”曲缭说完这话发现谢子炎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于是出言安慰道,“外人不懂这些事情,别在意。”
谢子炎觉得自己差点没憋出一口血来,但是又只能生生把这口血吞回去:“所以说,你觉得那个夺舍者是落星?但是他根本不可能有呢么强悍的实力,虽然后两点符合了猜测,但是依然说不通。”
“所以,这也只是猜测而已,具体情况我必须立刻回一趟苍冥教才能知道问题所在。”曲缭说到这里,将一直抱着的谢子炎放到矮榻上,伸手取了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放倒谢子炎身边,“那边的蝶衣蛊我就不带走了,然后这里面是眠蛊,你知道怎么用吧?其它蛊虫都各自带有毒性,现在不敢给你带着,就这两种比较安全。”
谢子炎看着曲缭的所作所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你要回苍冥教?不行,现在那里太过危险……”
“没事,我会小心的,只是回去看一眼确定一些事情而已。”曲缭那盈盈的笑意又回到了脸上,他拍拍谢子炎的手被,然后将那只小手从自己袖子上轻轻掰开。顺手捞起先前被扔在一旁的双生蛇,足下紫芒闪耀,迅速跳出窗外,在一片飘渺的笛音之中杳无踪影。
曲缭很清楚,虽然有各种阻碍,但是这么长的时间里,陆朝和唐兮真的会什么都看不出来吗?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们两个出了什么事情。
但是曲缭却还不敢将这个猜想告诉谢子炎,所以他要回去以现在的状况,他必须承担起应有的责任来。
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算是大师兄。
“你给我回来!”谢子炎再次伸出手的时候,只抓到了虚无缥缈的空气,而曲缭在他话还未说完的时候,已经消失在了窗口,只留下一小段渐行渐远的笛音。
心底突然升腾上来的某种恐惧,让谢子炎来不及多想什么,他凝气汇于足下循着笛音从窗口追了出去。虽然他现在这点修为既没办法御剑,也无法施展御空之术去追曲缭,但是系统自带的轻功逍遥游确是能用的。足尖腾点水蓝光圈,移步时身形扶摇而上,足下便踏出隐现的太极图案,在疾追出几步之后,谢子炎已经隐约能看见远处曲缭被风撩起的衣角了。
眼看就快要追上,谢子炎却突然觉得丹田处一疼,霎时间足下的轻功就无法再继续维持。他这才想起来,这轻功原本是消耗气力的东西,如今没了气力,所消耗的就是自己丹田中蕴藏的灵气。作为一个刚刚进入凝气期,还未做过任何实质性修炼的人,谢子炎之前虽有纯阳之体汲取转化天地灵气,但是丹田尚未开拓,其中所能储存的灵气总数也就只有那么多,方才用过一阵逍遥游之后,此时丹田处竟然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身体惯性的从空中降下,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带来一种奇异的感受。抬头看向远处,曲缭的身影与笛音已经彻底消失了,谢子炎突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现在,连阻拦曲缭这件事都做不到。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疾速刮过身畔,夹杂着细碎的霜雪,谢子炎的视线没有什么焦点,也不知道此时下落的地方在何处,只能隐约看见下方大片的冰雪,以及冰雪之下偶尔露出来的枯树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