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兰被镇上的卫兵抓走的那天,小镇的告示栏贴上了一则告示。
今日已查明,罪大恶极的屠龙者‘绝望’就藏匿在本镇,卫兵已经在旅店当场抓获了屠龙者的同伙一名,由镇长批准,将于明日上午在广场公开处死。另,如果各位居民有发现屠龙者的踪迹,请立即前往议事厅提供消息,我们会视消息的重要程度给予相应的奖励。但是如果发现有人故意捏造虚假的情报,我们对其一定严惩不贷!
埃兰泽帝国洛利镇议事厅
乾龙一百年七月十七日
“为什么会这样?屠龙者为了他们与龙族而战,可是他们却将屠龙者视作敌人——”让茫然地盯着那张告示,上面写着的一切犹如利刃,把他那些微的对于那些人的幻想割成粉碎。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现实,我也实在是大意了,忘记自己还是一个鼎鼎大名的通缉犯——那孩子看来要受苦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间不早了,旅店肯定也不能回去,看来我们今天要露宿街头了。”
“露宿街头倒不至于,我那屋子虽然破是破了点,但塞下三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就不怕被卫兵抓去关进地牢里么?窝藏通缉犯可是重罪,伦特。”斯德瑞转身看向了那个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黑衣人。
“都是老朋友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跟我来吧。”
他们随同伦特来到了小镇边缘一所略显破旧的房子,进了屋之后让才发现房子里竟然空无一物。
“我还以为你已经隐居在了这里。”斯德瑞用略带兴趣的眼光打量着这间屋子,虽然它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
“安顿下来等候死亡降临?不,我还没那么不堪,屠龙者的命运便是流浪。”他伸手解开了斗篷,露出一副十分挺拔的身躯。
“你也是屠龙者吗?”让问。
“当然!而且我猎杀的龙可比斯德瑞还要多七头,小家伙跟着我怎么样?我会把你培养成为一个优秀的屠龙者。”伦特笑着回答。
“别吹嘘了,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而且你当时还比我早三年成为屠龙者,三年多七头,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数目。”斯德瑞一面随意靠着墙壁坐下一面说。
“那就再比比,我打赌我现在猎杀的数目也肯定比你多。”
“好了好了,我现在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明天那孩子就要处死了,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救他对你而言不是很简单吗?直来直往地杀进去,再带着他杀出来。”
“我是屠龙者,不会用刀剑面对我的同胞。”
“你这么伟大,但是那些龙族的忠诚走狗们却不会这么想。”伦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斯德瑞啊,有时候我实在不明白你,你明明被他们称之为‘绝望’,但是你却一直在努力给他们创造希望。噢,那些人永远不会明白你的一番苦心的,他们只会唾弃你,在你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给你一刀,你会死在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没有人注意,没有人怜悯。”
“够了,伦特!我想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你现在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帮助那孩子。”
“当然,这还用问吗?我可不想看到一个有志于成为屠龙者的孩子死在那群真正的屠夫手上。但是——”他顿了顿,“在我帮助你的时候,你也必须帮助我一件事。”
“帮你?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斯德瑞不解。
“哈哈,‘绝望’,难道你忘记了当初我是为何离开‘蒂拉莱瑞斯’的吗?”
“——为了抓捕——”斯德瑞的眼睛突然睁的斗大,“难道你找到他了?!”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来。”伦特从怀里变戏法般的取出一壶酒,喝了一口后又丢给了斯德瑞,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后便继续说道:“虽然这个任务不具有强制性,而且期限也很长,但是我在屠龙之余也在各地寻找着他的踪迹,这样过了好几年。就在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他的时候,前段时间却突然查到了他的行踪。他最近不知为何会时常出入这个小镇,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为何,但是我想趁着这个机会抓住他。”
“既然人都找到了那么以你的实力抓捕他还是很轻松的吧。”
“以前是很轻松,但是现在——”他没有继续说,只是缓缓解开了上衣。
让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从未见过这么严重的伤,更从未见过有谁在受到了这样的伤之后还活着。
他的右胸和整个右臂都被钢铁所代替。
“托德斯特瑞尔的福,我的右手和右胸全没了,如果不是蒙托用炼金术帮我造了人工右臂和右胸,恐怕你只能在光辉殿堂里面好好瞻仰我了。”他用左手敲了敲右胸,钢铁发出清脆的响声。
“德斯特瑞尔?那不是‘毁灭’吗?!你怎么会遇上它!”斯德瑞满脸的难以置信。
“事实就是如此,我当时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闯入了它的领地,只是片刻就被他觉察到屠龙者的气息然后追上,虽然我已经尽力逃跑,但是——该死的‘毁灭’,我敢打赌,如果它真的动起手来,我瞬间就会没命!”他咬牙切齿地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你想让我怎么做?”斯德瑞问。
“很简单,”伦特的钢铁右臂握成拳头,“直来直往地冲过去!”
行刑那天,镇上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广场,这个平日里冷清无比的空旷平地在这天突然变得热闹无比,人们围堵在木头搭成的高台下面,用或期待或惊讶或平淡的眼神注视着高台上空荡荡的绞刑台。
“看,他们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纷纷向某个方向望去。那里众多卫兵将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押在中间,带着他从拥挤的人群中开出一条通往绞刑台的路。
高台下的人们在窃窃私语。
“是屠龙者的同伙?噢,追随那些大逆不道的家伙实在该死!”
“天呐!还只是个孩子啊,丧心病狂的屠龙者都干了些什么!多么年轻的生命,却被他们给毁了!”
“噢,可怜的孩子,他们简直罪大恶极——”
“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怎么能胡乱判处这孩子死刑——”
卫兵们沉默着在前面开着路,帕兰也选择沉默,他甚至没有往人群中瞄一眼。
等到他被押解到绞刑台吊上绳索后,执法官便站在他面前宣读死刑判决。
“犯人伊维,因追随屠龙者攻击龙族,实属罪大恶极,将于今日处以死刑,愿伟大的龙神宽恕你的愚昧。现在,用死亡来洗清你的罪恶吧!犯人伊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有,”他淤青的嘴缓缓张开,用一种不大但是浑厚有力的声音开口了,“我要告诉你们所有人,现在全都给我听好了!我跟随屠龙者屠龙都是我自愿选择的道路,即便是现在,我也依旧不曾后悔!你们这些被龙族奴役了一辈子的,毫无羞耻心的人如果认为反抗巨龙是错的,那么就尽管认为那是错的好了!我不会在意,也没有任何一个屠龙者会在意,因为总会有人承认我们的努力,总会有人赞扬我们的事迹,即使千百年过去,他们也不会忘记我们,不会忘记那些,为了人类的自由而毫不犹豫献出生命的先驱者们!你们尽快来吧,我早已不再畏惧死亡,从我杀死第一条龙的那天,我就已经明白:不自由,毋宁死!”
“天呐!他竟然真的杀死过龙!”
“噢,全能的龙神大人啊,宽恕这个无知的孩子吧!”
“罪孽深重,罪该万死!”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
“快杀了他!”执法官紧张得脸冒冷汗,赶忙小声命令身后的侩子手。
侩子手听从了命令,但是等他刚要将帕兰脚下的木板移空,一支羽箭就以所有人都难以预料的速度划破空气,出现在了他的额头上。
“砰!”侩子手垂下伸向前方的双手,睁着迷茫的双眼,无力地倒在了高台上。
高台下拥挤的人群立刻如同开水一般起来,“是屠龙者吗?”“屠龙者来了!”“天呐,救命!”他们在这样的呼喊声中四处逃窜,场面瞬间变得一片混乱。
“你不是说不轻易杀人吗?”让望着眼前那个依旧保持着拉弓姿势的男人。
“不轻易杀人不代表不杀人,而且,那家伙是人吗?”他头也不回地将长弓和箭袋甩给让。
“小子,会射箭么?”
“不会。”
“那就从现在开始学,所有敢冲到台子上的人都统统干掉,”他顿了顿,接着又满脸怀疑地问让,“你会不会到时候连我和帕兰也一起射了?”
“呃,我尽量——”
“挺胸收腹,双脚站稳,手不要抖,注意力集中,射偏了我等会找你算账!”
斯德瑞丢下这句话后便提剑沿着屋顶朝绞刑台跑去。
“小鬼,如果发现有奇怪的家伙出现就马上喊一声,为了抓到那家伙,你也必须出点力啊!”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伦特说完这句话后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