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进入洞穴后看到的会是这片光景。洞穴虽然是昏暗的,只有一盏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但他依然能够看清大概。
两条土黄色的地龙躺在这个有着圆形穹顶的略显宽阔的洞穴中央,一大一小,似乎都没了生气,而就在他面前的不远处,一条更加庞大的地龙正疯狂地在地上翻滚,但是无论它如何努力,也无法熄灭身上燃烧着的红色火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让抱着这个念头跑到斯德瑞一边,他正照料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帕兰。
他受伤了!他看到帕兰腹部是一片鲜红,空气里还有让人心悸的腥味。
“现在该怎么办?”他赶忙询问斯德瑞。
“没时间了,这么重的伤,我得赶快给他治疗!让,拿着剑去杀了那条龙,他还没死,火焰不足以致他死命。你必须尽快,‘费雷姆’就要熄灭了!”斯德瑞头也不抬地对他说,同时迅速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各种器械。
“啊?我?”让有些惊慌失措。
“怎么,杀条龙你就害怕了么?”
“我——我还没准备好。”让不断摇晃着脑袋,他想象着自己会如何杀死那条龙,但是他内心在迟疑着,在恐惧着。
“等你准备好的时候它已经把我们都吃了!不要等到我们都在它肚子里的时候才后悔。情况确实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原本以为让你们亲手屠龙还需要很久,但是现在已经由不得任何犹豫!现在!拿起剑,杀了它!”到最后他的语气已接近命令。
是的,杀了它,杀了这些奴役我们,让我们饱尝屈辱的家伙!他在内心一遍遍告诉自己,既然你选择与它们为敌,你就要做好剥夺它们生命的准备,它们一直以来不也是这样对待你的同胞的吗?就是现在,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所有渴望自由的人!
让突然生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他捡起落在一旁的长剑,转身快步走到那依旧翻滚挣扎着的巨龙面前。
巨龙仿佛察觉到了危险,身体摆动的更加剧烈,同时它也尝试着用爪子攻击让,但是它的动作早已变得迟钝,所有的攻击都被让灵巧地躲过,虽然同时让已紧张的满头冷汗。
巨龙喘息而挣扎着,包裹它全身的火焰让它痛苦不堪,即便现在火焰正渐渐变得微弱,它身上的痛楚与疲惫也无法消除。
“等着吧,卑鄙的屠龙者,你们迟早有一天会品尝到龙族的怒火!迟早有一天,你们都将化作灰烬,低贱的奴隶!”巨龙咆哮着。
“被奴役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现在就让你品尝一下属于我的怒火!”让也用尽全身力气吼了起来,他的勇气,他的怒火,都在此时燃烧起来,到达了极限。
长剑化作流光,以一种笨拙但却充满了愤怒的姿态向巨龙迎去。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属于胜利者的欢呼——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帮忙!”
让从发呆中缓过神来,他看了一眼斯德瑞,丢下长剑朝他跑去。
“没事吧?!”他紧张的询问。
“血虽然已经暂时止住,但是他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我身上已经没有‘崔特蒙特’了,现在必须尽快送他就医。”斯德瑞指着帕兰腹部的伤口说。
他的腹部不知何时已经被寒冰包裹住,看来确实没有继续出血。
“可是这附近有人么?”
“有的,我曾经做过调查,距离这里只有十几里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小镇,那里应该有医生。”斯德瑞说完,便径直朝那三条龙中的其中一条走去。
“你要做什么?”让问。
“取下屠龙的证物。”他依次在三条龙身上的同一个部位取下了一块鳞片,“这块母龙的是我的,这块是帕兰的,而这块,那条成年公龙的,属于你,让。”他递给让最大的那一块。
“成年公龙?!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让知道那条巨龙在被火焰包裹前就已身受重伤,他最后的那一剑换做斯德瑞或者帕兰也可以轻易做到。
可是斯德瑞却不理会他的推脱,扔给他鳞片后就招呼他背着帕兰离开了。
在赶往小镇的路上,斯德瑞向他解释了洞穴里出现那番情景的原因。
他们在进入洞穴后,满以为会遇见一条设想中的刚刚成年的地龙,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三条。
那条地龙的父母不知为何竟然也身处这个洞穴!而唯一令他俩感到庆幸的是,三条龙正处于沉睡,尚未因为他们的闯入而苏醒。成年公龙的警觉性太高,即便是在它熟睡中偷袭也很有可能被惊醒,因此他们选择了相对好下手的另外两头,帕兰负责年幼的地龙,斯德瑞则负责解决母龙。
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两人轻易地趁着巨龙熟睡而将之抹杀,刀刃刺穿逆鳞夺走它们性命的时候,甚至没有造成一点声响。但当他们充满信心走向那条成年地龙时,却看到它突然睁开了眼睛。或许是因为死去的地龙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惊醒了它,也或许是他们的脚步声被它所察觉,总之,最强大,最危险的那条地龙苏醒了。
帕兰还在愣神之际,经验老道的斯德瑞已经展现了作为一名屠龙者应有的冷静和果断冲了上去,他要趁着它刚刚醒来还尚未明白状况时杀死它!在斯德瑞对地龙进行了数次攻击之后,帕兰也终于反应过来,但是等他刚刚靠近巨龙,就被它突然扬起的利爪扫中了腹部,斯德瑞还想攻击以杀死它,狡猾的地龙就已经迅速钻入他们先前进来的地道逃走了。斯德瑞无奈之际,只得赶忙去检查帕兰的伤势。而后来地龙被让用火焰重新逼回洞穴,以及让进来后所看到的一切,他也都知道了。
他们抵达小镇,又将睡的正香的医师拉起给帕兰治疗后已是天亮,等到将一切都安顿好,从让肚子里响起的咕噜声才将疲惫从他身上唤醒。他这才想起自己折腾了一个晚上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吃什么东西,如果不是路上有补充水源的话,恐怕他现在早已经饿的倒地不起了。
把依旧昏迷不醒的帕兰放在了房间里,他们在旅馆一楼吃了饭,便出门采购必要的物资。
趁着这个机会,让开始好好观察起这个小镇。
萧条、破败,是他对于这个小镇的第一印象,从旅店里只有他们三个旅客就可以证明这一点。街道上少有人出没,两边的店铺也大多大门紧闭,而令人不安的是,整个小镇的守备异常森严,他们刚才从镇子外进来时,那些守卫冷酷的眼神始终让他感到心悸。
走了许久,斯德瑞依旧没有进店铺的迹象,让不禁感到几分疑惑。
“我们不是出来买东西的吗?”让问。
“东西当然要买,但是某些跟屁虫也必须要解决一下。”斯德瑞走在前面,让人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跟屁虫?你是说有人跟踪我们?!”少年赶忙向四处探查。
“不要打草惊蛇,”斯德瑞说,“跟我来。”
他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斯德瑞转进了一个昏暗的小巷里。也就在这里,斯德瑞停了下来。
这里静寂的可怕,光线又十分昏暗,小巷里堆放的东西都笼罩着一层浓重的墨色。
“无聊的家伙,都已经到这里了还不敢现身吗?”斯德瑞突然朗声说。
那个人在这里?就在让疑惑之际,他们面前的一切却突然发生了变化。眼前那些黑色的物体纷纷扭曲在了一起,只是片刻间,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就莫名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想不到你这家伙竟然出现在了这里——”那个黑衣人发出了声音,这声音并不诡秘,包含着沧桑与稳重,让猜测这应该是一个跟斯德瑞差不多年纪的人的声音,但同时他也愈发觉得迷惑了,这个人说出这句话,难道他同斯德瑞认识?
“是谁?”斯德瑞问。
“呵呵,想不到连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也对,都过去这么多年——”黑衣人说完就伸手摘掉了隐藏着自己面容的头巾,“这样你总该记得了吧。”
这确是个中年人,相貌普通,双眼黯淡无神,是那种无论走在昏暗小巷里还是宽广大街上都不会引起别人丝毫注意的人物。
“原来是你?!想不到你竟然还活着!”斯德瑞用带着些许惊讶的语气说。
“我也想不到,堂堂的屠龙者斯德瑞现在竟然会做起拐卖小孩的勾当。”这个中年男子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站在斯德瑞旁边的少年。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行了,伦特,你今天来找我不会只是想跟我胡扯的吧。”
“跟你一起来这里的应该不只有这个孩子吧,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被称作伦特的黑衣人突然这样问。
“你怎么知道?”
“我不光知道这些,还知道那个现在正躺在旅店里的家伙已经命不久矣了。”他神秘地笑着说。
“他的伤我已经检查过了,不会危及生命。”
“我可没说他会因伤而亡,呐——看,要取他性命的人已经来了。”他指向两人的身后。
等到他们转过身去,便看到一大群身披铠甲的人骑着马从巷道的出口一闪而过。
“我实在该提醒你一下,下次进城的时候记得换个打扮,你那张脸实在是太显眼了,就算他们对付不了你,但是连累了孩子你心里应该不会好过吧。”
让回头望去,却只看到他的身影迅速扭曲,转眼间便消失无踪了。
“他是什么人?”让问。
“一个老朋友,”斯德瑞吐出一口气,“我们走,去晚了帕兰就真的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