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嘴毒性子顽劣那是众所皆知的,向来只有别人在他那里吃了憋,我可还是头一回见七哥在旁人那里吃憋呢,可我看了半天,你也不过是个娇滴滴的柔弱小姐,可实在看不出来哪来的能耐。”
楚吟儿又回头望了宁子衿一眼,清亮的眼中带着满满的好奇跟不解。
宁子衿想,如果她没有眼花的话,她竟然在楚吟儿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崇拜之意。
“公主明鉴,民女有何能耐与七皇子对抗。”
宁子衿微微垂眸,神色恭敬的回道。她可没有让七皇子吃憋,不过是以事论事而已,七皇子没有理由来反驳她,可不能怪她让他吃了憋。
波澜不惊的眼眸,好似璀璨的明珠,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静若处子,美或皎月。就是同为女人的楚吟儿,面对如此绝美的宁子衿,呼吸也不由得一窒。
美,当真是美的不可方物,美的令百花都失去了颜色。
这样一个娴静的女子,实在让楚吟儿很难想象得出将楚天朗一张利嘴给堵的哑口无言的一幕,是七哥夸大了?还是说宁子衿这张温婉动人的面容下其实是个厉害的人?
“你倒是谦虚。”楚吟儿喃喃了一句,道。
宁子衿勾了勾唇:“公主过奖了。”
楚吟儿这下越发看不懂宁子衿了,狐疑的目光又不断的昵了宁子衿无数遍,小脸皱得跟个包子似的。宁子衿是娴静,温婉动人,脱俗,淡然而又美好。所有在她身上出现的都是她快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好,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楚吟儿依旧不得不说一句,宁子衿身上那股优雅绝卓的气质,就是她这个从小受过最好教导的皇室公主都自叹不如。宁子衿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间都如风如云,清贵不已。这样的宁子衿,还真不像是拥有一副伶牙俐齿将七哥气到跳脚的人。“你跟楚暇有仇对不对?”忽然,楚吟儿凑近了宁子衿,一双眯起的清眸中闪烁着名为八卦的神色。宁子衿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个皇室小公主还真是闲得慌,不管什么都要问上一问。她跟楚暇有仇吗?或许有,但那是楚暇单方面的厌恶自己,总想着给她使绊子,而她不过是没有傻傻的站着任她欺凌而已,尊贵的面子受到了损害,楚暇于是就越加的不肯放过她,于是,不是仇人,也成了仇人。
见宁子衿不语,楚吟儿又自顾自的说道:“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若是旁人,楚暇最多只是不屑而已,能引起秦锦梦跟她发生口战,定是楚暇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说罢,她像是极为肯定自己的判断,重重的点了点头:“恩,一定是这样子,宁子衿,不妨说说你跟楚暇是如何结仇的?”
“丽暇郡主身份尊贵,民女区区贱民,哪敢与郡主为敌,至于郡主为何于民女有仇,这民女就不得而知了。”宁子衿柔和的嗓音缓缓说道。
前世对于永宁公主的映像,宁子衿并不深刻,就算有过见面,但她并没有跟皇帝的八公主有任何接触,而这永宁公主的性格也并没有像楚暇那样鲜明,被人津津乐道,所以对楚吟儿,宁子衿这会还并不能分辩出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说单纯,皇室里养出来的人,无论保护的再好,也不会单纯到哪里去,可若说她阴险卑鄙,那乐天派的一举一动实在跟那里搭不上边。
不管什么样的性格,宁子衿都深知楚吟儿不是能随便交与的。
听她说的模棱两可,楚吟儿无趣的瞥了瞥嘴,既然宁子衿不说,那她唯有去问楚暇了,在邺城,楚暇虽是郡主不是公主,但嚣张刁蛮的性格可是为邺城人人所知,除了秦锦梦,谁敢跟楚暇过不去,见到她恨不得夹起尾巴来做人,就算谁不小心冲撞了楚暇,也被她给整得不敢再出现在楚暇面前。
而瞧这宁子衿,被楚暇记恨上了不仅没有躲起来,反而大大方方的来了,脸上也没有任何害怕的神情,一片处之泰然与云淡青风。
或许,这宁子衿真有她的特别之处。
楚吟儿这般想道。
“八公主,原来你在这儿呢,叫我一阵好找。”忽然,花园里响起楚暇清脆的声音。
众人抬头,便见她像只花蝴蝶似的向楚吟儿挥手而来。
楚吟儿咧嘴一笑,唤道:“暇姐姐,你不是在陪着皇祖母吗?”
“太后跟各位老夫人与夫人们谈笑,她们说的话题直叫我犯困,这不找着机会就溜了出来,公主,你怎么跟这贱人呆在一起,实在有失您的身份,咱们还是远离一些。”楚暇一张嘴就像撒黄豆似的收不住,甜美的笑容在瞪向宁子衿时立即化为阴狠之色。
楚吟儿并没有指责楚暇话里的侮辱,她看了看宁子衿,像是询问似的。
宁子衿见状,勾起嘴角屈了屈身:“劳烦公主引路,民女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楚吟儿咧嘴一笑,然后跟楚暇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风吹过,耳边传来楚暇一句接着一句的羞辱跟诋毁,其中还夹杂着楚吟儿的惊呼跟疑惑声。
“真的?”
“不会吧?”
“她这么大胆?”
“……”
楚吟儿回头看宁子衿一眼的意思是在问她,她们几人自己随意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宁子衿明白她的意思,自然不敢将楚吟儿留下,何况她是公主,若要走直接走就是了,何必来问过她们的意思,这可是给足了她们的面子。
园内精心培育的牡丹和芍药,一丛丛一簇簇开的正好。有些花瓣上犹带着露珠,微风吹过,颤颤巍巍,甚是可爱。
宁子嫣紧抿着双唇,跟在宁子衿的身后,听着楚暇越飘越远的嗓音,小脸涨得通红。
“二小姐,那丽暇郡主委实太过份了。”
宁子衿在一株牡丹花前停下,脑袋微微探前,轻嗅着花的芬芳,听着宁子嫣不小的埋怨,只是淡淡的扬了扬唇:“嘴长在她的身上,咱们想管也管不了,更何况,堂堂丽暇郡主,也不是咱们能管的。”
“可是……可是……”宁子嫣咬着牙,心里气到不行,然而可是了半天也憋不出后面的半句话来,也不敢再憋出什么话来。
二姐说的没错,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难不成她们还要去把它缝起来不成,就算她们有那个心,也不敢去招惹楚暇那只母老虎。
今日太后降临相国寺,每个人都紧绷了神情不敢犯一丁点的错,若冲撞了太后礼佛,有他们好受的。
宁子衿跟宁子嫣两人远离一众高贵的千金小姐们,不想上去给人家当乐子消遣,也不屑于同她们相交。
园内欢声笑语,繁花似锦,然而园内的人儿比那繁花还要娇丽动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太后身边的第一红人肖海执着白色的佛尘走了过来,明明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看上去像是三十多岁的人,一张脸白得像是修罗鬼叉,看上去定是抹了一层又一层的脂粉,厚厚的双唇涂着红红的胭脂,整个人看上去妖里妖气,一双细长的眼眸中迸射出道道凌厉而又阴冷的目光。
“给主子们请安。”肖海做势拱了拱手行礼,尾指翘起,摆出一个兰花指的姿势,然后接着道:“太后娘娘命奴才请各位主子去大殿礼佛。”
肖海这么说,就说明太后已经休息够了。
今天是礼佛,明日是听禅。
若是放在普通人家,这两件事情一天之内就可以做完还有多余的时候,可太后不同,她是大齐权势最高的女人,身份尊贵,自然流程也是极其复杂,花费的时候也就更多了。
“知道了,肖公公,我们这这就去。”楚吟儿清脆的嗓音响起,带着一股软软的糯糯的甜感。
肖公公的眼里浮上一丝笑意,对着楚吟儿微微一颔首,便先行离去了。
只是颔首,并没有行礼,更不要说对待公主的大礼了。
可见这肖海在皇宫里的地位,不一般呐。
肖海离去后没多久,楚吟儿就招呼众小姐们一同往大雄宝殿走去。
“宁二小姐,你也赶紧跟上吧,若让皇祖母等久了可就不好了。”
“谢公主提醒。”宁子衿面对楚吟儿微微笑道。
楚吟儿虽然没有跟她关系有多好,也不见得这个八公主是有多喜欢自己,但她偶尔流露出来的一点善意叫宁子衿生起一丝的好感。
但仅是好感,并不能说明她喜欢楚吟儿这个人。
密密的细雨早已停了下来,阳光下,花朵翠叶上的水珠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天边,一道七色彩红横垮整个天迹,遥遥望去,犹如仙境。
一道钟声在宁静的相国寺内响起,带起一股肃穆的安详之意。
众人一路上走来还有的嬉笑交谈声,在临近大雄宝殿听到里面念佛声传来时,纷纷肃了表情,一言不发的,放轻了步子走进去。
太后一身凤袍跪于高大的金身佛祖像前,双手合十,一串佛珠绕在她的手臂上,手指捻过一颗颗珠子,光从背影的看,就叫人感受到那份虔诚。
身后,一排排老夫人跟各家主母跪着,每个人都双手合十,双目紧闭,虽然不知众人心里有多少诚意,但脸上都表现出一副慈善的佛相。
楚吟儿率先抬脚垮了进去,身后的人没有犹豫紧跟着步入大殿,在那早已为她们准备好的蒲团上面跪下。
丫环婆子们都被挡在了殿外,站远了去了,不敢清扰了殿里礼佛的众人,唯一被留在殿里的奴才,也只有那肖海了。
殿内,经的吟诵声成了唯一的声音,透着佛家庄重的气息。
这一跪,便忘了时间,也不知道他们跪了多久,不少人的双膝开始隐隐作疼,显些跪不住,睁眼想要偷懒,但一接触到肖海那双精明而又森冷的目光时,心中一噎,凉气嗖嗖的从脚底板升起来,忙打消了念头。
殿外,站在远处等自家主子出来的丫环婆子里面,有人却不闲着。
虽然她们不受限制,但各人都自觉的尽量不出声,即使是说话,也是压低了声音伏到对方的耳边小声的说。
人群里,一道绿色的身影悄悄的走到了红妆身侧。
“你是红妆,对吗?”
红妆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惊了一下,在她看来,这些人虽然都是奴才,但她们的主子尊贵,想当然的也就看不起她跟柳荷这尚书府的丫环。
乍然有人喊她,难怪红妆要惊愕了。
扭头,入眼的便是一张俏丽的圆圆的脸蛋,乌黑的眼珠子镶嵌在白里透红的脸上,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酒窝,一眼就给人可爱可亲的好印象。
当然,前提条件是忽略了她的身份,楚暇的贴身婢女。
红妆微微蹙眉,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只好这么打量着她。
容彩也不气恼,嘴角扬起一抹和善的笑容:“我叫容彩,是丽暇郡主的丫环。”她大方的说道,也不觉得自己是楚暇的丫环会引起对方的敌意。
红妆微微一怔,她当然知道这是谁的丫环,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家小姐跟丽暇郡主可是敌对关系,郡主的丫环这个时候跑来跟她攀谈,这事情怎么想怎么古怪。
可偏偏对方一脸的真诚,好像在说不合的是她们的主子,可不是她们这些丫环。
红妆不知对方来意,只对容彩点了点头,客气带着一点疏离道:“容彩姑娘,找我可是有事?”
既然对方没有挑衅,她自然不能太过份了。
“是这样的……”容彩说话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的向红妆的腰间望去,那里,正悬挂着一只浅黄色绣着翠竹的荷包,样式精致,翠竹的节骨用金线勾边,充满了富贵。
红妆的目光顺着容彩的视线往下,只听容彩接着道:“上次见你就觉得你这只荷包绣工精美绝伦,甚是喜爱,回去我也照着做了一只,可怎么看都有些不伦不类,所以趁着郡主在殿里这个机会,特来向你取来细细看一看这针法是怎么绣的。”
“你也知道,咱们两人的主子有矛盾,身为丫环自然得跟主子同仇敌忾,可主子是主子,咱们是咱们,就算咱们帮着各自的主子,也不能叫咱们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对不对,我就看几眼,很快就还给你,你不怕宁二小姐责怪,我还怕郡主发现我跟你接触回去处罚我呢。”容彩小声的说道,目光不时的看向大殿门口,好似怕楚暇突然从殿里走出来,将她逮个现形。
红妆从腰下取下荷包,递给了容彩。
虽然容彩跑来跟她攀谈有点怪怪的,但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做奴婢的有奴婢的无可耐何,不能说郡主刁蛮不可理喻就一干子打翻一船人,这么一想,红妆就觉得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啧啧,这针脚,这手法,简直是巧夺天工了,红妆,你可真厉害。”
红妆安静的站在人群里,耳旁隐隐传来容彩的惊叹跟赞美的惊呼声。
巧夺天工,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绣的荷包,小姐的绣技,就是放眼大齐,也鲜少有人能及得上。
红妆想跟容彩强调这荷包出自谁人之手,但又觉得多此一举,没有必要。
很快,眼前出现一只莹白如玉的小手,手里躺着她的荷包。
“红妆,多谢你了,你人真好,我一会回去再试试,若是有不明白,可以再来问你吗?”
红妆接过荷包,重新放在腰间,想也不想点头道:“当然可以。”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容彩如此亲近的笑容,让红妆更加觉得她是个善良的婢女,绝不会跟楚暇一样。
容彩从哪个位置来,又站回到了哪个位置。
嘴角始终都含着浅笑,只是红妆若这时向容彩望去,就能发现她的笑容里多了分阴狠,哪里还是先前那和善的小丫环。
礼佛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夕阳一抹余辉落下,层层霞色像着地面铺开。
大雄宝殿里的众人们,纷纷走了出来,站在远处的丫环婆子们见了各自的主子也都迎了上去。
红妆跟柳荷也纷别迎向了宁子衿跟宁子嫣,两人都看到了旁边不少千金小姐们痛苦却强装笑容的表情,那走出来的一双双腿似乎都在微微打着颤。
一个个都是千金之体,就算平日里上香拜佛,却也没有像今日这样一跪就跪上两个时辰的,每个人都在心里叫苦不跌,早知道是这份苦活,打死她们也不愿意来作陪。
想着还有明日的听禅,众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哀嚎。
“小姐。”红妆扶着宁子衿,目光从旁边收了回来:“你还好吧?”
宁子衿摇摇头,示意红妆她没事。
虽然双腿也因为长时间跪着而有些发软,但是重生而来的宁子衿有着旁人所没有的坚韧,死都经历过了,她又怎会将这点小小的酸痛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