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于凛凛时,咖苔琳夫人的脸都是黑的,不过于凛凛倒是愉快得很,甚至还说了下次上门拜访一定会带上礼物之类的话,气得咖苔琳夫人差点维持不住公爵夫人的气度。
等于凛凛走了,尽管安吉拉小姐被骂了一通,她却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无比开心,开始期待着下一次与于凛凛见面了。
安吉拉小姐自幼体弱,家教甚严,母亲又强势,导致性子怯弱又没多少朋友。她又极为敏感,擅长发现他人的善意和恶意,导致朋友愈发稀少。
但在于凛凛身上,她感觉不到算计,也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只有来自对方的温暖和体贴,宛若热源一般,令人想要接近。
安吉拉小姐想起于凛凛称赞她像月光的话,不由得歪头笑了笑。如果她是月光的话,于凛凛一定是太阳,因为她是这么温暖、这么让人着迷,就连月光,都得反射的是太阳才能绽放光芒呢。
她可真想再与于凛凛多聊聊,只是多一刻,那也是幸福的。
于凛凛在柯林斯家住下,达西先生也没有走,柯林斯的家离咖苔琳夫人可不远,甚至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都能遇上达西先生和菲茨威廉上校。于凛凛倒也不认生,礼貌地与两人打了个招呼,刚准备离开,结果却被达西先生叫住了。
“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同行,班纳特小姐。”说着他便也赶了上来,站在了于凛凛身边。
于凛凛不便拒绝,只得与他一同在花园里散步,而菲茨威廉上校直接就与两人道别回去了。
两人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哗哗”响声,极静谧又安宁。
……怎么总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来着?
这么想着,于凛凛又不由有点想笑。不过这次,她与达西先生之前却没了上次的那种生疏感,于凛凛主动和达西先生说起了店铺的情况。
“到时候我陪你回去。”达西先生专注地望着于凛凛道,似乎是觉得这话有些突兀,他又补充道:“去看看你的店。”
于凛凛轻轻一笑,颔首:“我不会让你后悔的,大老板。”
“似乎没看见彬格莱先生和彬格莱小姐,她们也在伦敦吧?”说完了生意上的事情,于凛凛最关心的还是自家姐姐吉英的状况。吉英虽然不说,她也相信时间能够治愈一切,但是,这并不应当发生在一对有情人身上,若是多少能解除误会……
“……是。”达西先生略微怔忡后点了点头,“他们并没到这儿来。”
事实上,于凛凛曾与菲茨威廉上校有过交谈,那位上校不小心泄露了达西先生帮助一位朋友逃离了不合适的婚姻,而那位朋友正是彬格莱先生。
从达西先生的角度来看,这么做也算是站在彬格莱先生的立场。毕竟男方和女方也并非那样门当户对,更何况以班纳特夫人露骨的言辞来讲,达西先生怀疑她只是想因为嫁女儿让女儿得到丰厚的生活和巨大的财富,这样也是无可厚非。
更何况,若是彬格莱先生当真深爱着吉英,那么他总会回来的。若是他不回来,那么这个人也必定不是可托付的良人。
对于达西先生,于凛凛也没什么怨恨,她只是淡淡道:“我是从吉英那处得到你们离开的消息的,真是遗憾,我本认为诚挚的爱情应当不会因为他人的阻拦和妨碍有所变化才是。”
达西先生似乎是很惊讶于凛凛居然会突然谈到“爱情”的话题,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于凛凛却只微笑着眨了眨眼:“我一向认为只有爱情是隐瞒不住的,正如彬格莱先生应当喜欢我姐姐,而我姐姐也对他有意。”
达西先生更为惊愕了,甚至停住了步伐。于凛凛却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径直离开了这条小径。
于凛凛从未想到,第二天中午,达西先生竟直接闯到柯林斯先生家里来了。好在新夫妇两人并不在,只有于凛凛一人。达西先生径直闯进了她的房间,他头上湿漉漉的,还在喘着气,应当是淋着雨跑过来的。于凛凛不知道他如此急切的缘由,诧异地请他坐下就要去给他拿毛巾。
达西先生却并没有坐下。他心里在激烈的斗争着,昨日与于凛凛的交谈还近在咫尺,于凛凛的态度让他觉得有些绝望。爱情是瞒不住的吗?那么,这也是在同他说,接受?……还是拒绝?
达西压根没在意头发上滴下来的水,专注地盯着于凛凛道:“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我想我再也无法忍耐了,我的感情已经再无法克制了!我必须将我这满腔的爱意全部都告诉你!不然我真的会被这些给逼疯了。你一定得听我说,我有多喜欢你,我有多爱你!”
于凛凛没想到他突然冲进来是说这些话的,虽她一向镇定,却也没料到一向沉默寡言的达西先生会爆发得这样突然,不由得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却仿佛给了达西先生更大的鼓舞,他用痛苦又急切的语调阐述着他的煎熬他的痛苦,他认为她的家人十分无礼,两人又门不当户不对,他一直在犹豫挣扎。
于凛凛道:“而我还是个抛头露面的妇人,不是更损你的面子吗,达西先生。”于凛凛这话并不含任何火气,却有些讥讽的口吻。
她以前并不觉得达西是个傲慢的人,顶多觉得他沉默寡言不喜与人交往,遇上想要攀上他巴结他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态度。没想到,他却已经将她当成结婚对象,并擅自评定起她的家人来了。
即便她心中知道班纳特家的太太、吉蒂、莉迪亚有多不堪有多胡闹,那也是伊丽莎白的家人,这具身体的家人。对于已没有了家人的她来说,家人是最不可触碰的底线。
所以,达西先生的话触到了她的逆鳞。她面上那社交式的虚伪的笑容终于剥落,她冰冷讥讽、居高临下地看着达西先生,讲话愈发毒辣起来。
“达西先生,若你以为你对我的资助就能换来我毕恭毕敬的答应,那就大错特错了。或许你觉得我简直不识好歹,但我却不得不拒绝你的求婚,因为你是如此的自恃尊贵,而我压根配不上你。你的钱,即便卖掉店铺我也会还你,至于你要我的答案——”
于凛凛拉长了声音,看着达西先生因为不可置信而一阵青白交错的面孔,心中闪过微妙的快意,她冷冷道:“那就是不。”
“我等了这样久竟等来这样的回答!我真不知道我为何会受到如此无礼的拒绝!当然,如果你不说我也没关系。”达西先生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于凛凛,似乎不敢相信现在的她是昨天那个温柔可亲的少女一般。
对于不是女性的家伙,于凛凛可就没这么温柔了。
她或许可以微笑着对待彬格莱小姐的傲娇和讽刺,但对待达西先生,她更多的是感激他那一份援助,但这又并非是她求着他的。更何况,他还伤害了她的自尊,将对她的喜欢和对她家庭的顾虑,甚至觉得要纡尊降贵而感到屈辱。
“你劝走了彬格莱先生,让我姐姐陷入了这样的悲伤之中。她或许羞怯腼腆,但在我看来,对待彬格莱先生,她已拿出了她这一生最大的勇气。我虽怨恨你,却也更怨恨一走了之的彬格莱先生。此为其一。其二,你说喜欢我一违背了门当户对,二你嫌弃我家庭,三你甚至有损身价,我的家庭或许有无礼和粗鲁的地方,但是这也并非是你口若悬河来评价的,我的家庭如何还不牢你这样批评,更何况,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我却并不需要凭借嫁给你得来的钱财,因为这些,以后我都会赚到。”
“我以前觉得你并非是傲慢自大的男人,以为你只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不过原来今天我才知道你竟是这样想的,达西先生。”于凛凛的目光很淡,很冷,像是海水上浮着的一块冰。
她说完后,无视了达西铁青的脸色,道:“现在我想你应该可以斩断你‘忍耐不住的感情’了吧,达西先生。”她口吻里的嘲弄和讥讽就像一把利剑,狠狠插/进了达西先生的心口。
达西一边往房间门口走,一边道:“你竟是这样看我的……彬格莱那事我不否认,确实是我劝走了他,我比我自己还要更关心我的朋友。我的那些想法我也不觉得有错,你的三亲六眷不仅地位卑微,而且更是喜爱攀交权贵,难道叫我称心?我们二人门不当户不对,难道我会欢天喜地?”
听到这话,于凛凛也没再生气,她只是淡淡地笑着,道:“达西先生,最重要的一点我还未曾说过呢。”她声音十分柔软清澈,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支箭,毫不留情地射向了他。
“我并不喜欢您,对您最多只是您曾投资过我的感激,如今,您的话已将这感激消磨得半点都无了。我想,您现在可以出去了,顺便把门带上。”她漠然地支着腿坐在那里,高傲地抬着下颔,傲气十足,像是睥睨天下的女王。达西却被她这话伤得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于凛凛。终于,他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关上了牧师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