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后的人便是喜欢胡乱的说些什么,那些平日不愿说的,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也开始毫不避讳的往外倾诉。
似乎是巴不得要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那些不敢说的话也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喝醉之后的沈酒辞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是将藤木镯的缘由全部说了出来,还止不住的哭诉自己的良苦用心。
原道是之前沈酒辞本事打算回龙川了的,只是突然间瞧见了沈商洛手腕中的藤木镯,竟是发现它与家中素挽妹妹的竟是一对儿。
他拿在手中也是仔仔细细的看过了的,这藤木镯乃是有上好的鸡血藤制作而成,是最为古老的装饰,实在是难得。
每过十二年才接近寒冬挖出的鸡血藤比较珍贵,沈商洛倘若真的是山野村女怎会拥有此等珍品?
且不说她与那位素挽妹妹长得一模一样,全凭着这一对藤木镯便是确定了身份的,这一对可是当年侯爷亲赐的。
沈老爷子格外喜爱诞生的一母双胞,便是喜滋滋的拿了出来,还说这鸡血藤做的镯子活血益气、辟邪保平安。
只是后来其中的妹妹竟是突然失踪了的,那是龙川沈府还好一阵的闹腾,其间的弯弯道道他也讲不明白。
只是说他特地连夜赶回了龙川,将此事告知了沈府的当家主母,那人当即便是决定让沈酒辞将沈商洛带回来。
说来也是巧,沧海遗珠没成想竟是被沈酒辞在这云雾镇中寻到了,还真的算是一种缘分。
听完沈酒辞絮絮叨叨说完这些话之后,沈商洛却是面无表情的唤来小厮去请苏锦春将其带回去。
天色大亮,外面的阳光斜斜的照射进屋,先得有些刺眼,沈商洛坐在铜镜前却是忍不住的发起呆来。
镜中的人脸色有些苍白,是那种遮掩不住的病态,沈商洛微微凝眉,随手便是拿起了脂粉。
等到推开门的时候,却是迎面对上了君如珩璀璨的眸子,他笑得轻柔,“洛洛,饿不饿?”
沈商洛有些恍惚,随即点了点头,“饿了。”
两人并肩朝着院子的石桌前走去,上面已经是摆放了不少的糕点饭菜,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刚刚落座,沈商洛便是出言询问道:“沈雪呢?怎么不见她?”
之前沈雪可是最喜欢和君如珩黏在一起的,就算是昨日出了那样丢人的事儿,但也不至于将自己关在屋中吧?
君如珩伸出筷子便是夹了一块肉入碗,不紧不慢的开始为沈商洛夹着菜,闲的有些漫不经心。
“哦,沈雪昨夜收拾包袱便是走了的,我没有阻拦,我想着她走了你会开心很多。”
“走了?”
“嗯,或许是出了白日的事儿心中害怕了吧,便是回去找她娘去了。”
沈商洛也就没有多问,回去了也好,免得给自己招惹一些其他的麻烦。
吃到一半,君如珩却是将自己手中的碗筷放了下来,他站到沈商洛的身后,颇为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丝。
“有东西给你,等我一下。”
说完便是款款离开了的,而沈商洛却是没有在意的,只是低着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君如珩缓步走出了拾离香,而是进了一条深巷,他双手背于身后,淡淡的说道:“来都来了,何必藏着掖着?”
话音刚刚落下便是瞧见一人从一边走了出来,是那日见过的白衣男子,今日他的头上依旧戴着斗笠,颇为神秘。
君如珩微微偏头,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怎么,不动手?”
那人却只是轻轻的笑了笑,“臭小子,你活的倒是挺逍遥快活的啊,天天喝酒,还有美人相伴。”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那人微微颔首,伸手便是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白衣男子瞧上去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模样,瞧着俊朗清秀,眼底满是笑意,那一双桃花眼格外的好看。
他的手中握着两把长剑,一黑一白,剑穗伴着白衣黑发随风轻轻的晃动着,倒还真的像是清风道骨的仙人。
原本早就知道白衣男子的身份,但是确认后君如珩的眼眸还是忍不住的敛了敛,他压住心中的情绪,一字一句的说道:“许久不见了,我的好师兄。”
柳噙墨哈哈的笑了几声,“师弟,几年不见你倒是学会了隐忍,我还以为你会提剑杀了我。”
换做以前,君如珩定会不管生死的冲上去,正如那日在浔阳宗一样,他一心只是想要杀了眼前的男子。
可是在这几年内他受尽了人间冷暖,也看透了着世间百态,人心险恶,每到一个地方总是会有人想要抓着自己寻求什么秘宝。
最开始对人的信任也在一次次的折磨之中被消耗殆尽,随之消失的还有他最后的一点善意。
“我会的。”
柳噙墨摸了摸手中的利剑,似乎是陷入了回忆,“这两把剑乃是师尊亲手为你我打造的,说是能削铁如泥更能逢凶化吉。”
可是君如珩却是微微皱眉,“你不配提起师尊。”
柳噙墨点了点头,“我的确是不配,”
他瞧着君如珩的眸中满是赞赏,“几年光景你成长的速度还算不错,我几次以为你会活不下去,会被人五花大绑的驾到我的面前来。”
君如珩的眸子看不出丝毫情绪,“看样子你很失望啊。”
“倘若你真的被抓了,我才是会真的失望。”
他随手便是将手中那把黑色的利剑扔了过去,“师尊给你的,下次不要轻易弄掉了,我保管起来也是很累的。”
君如珩伸手接到了利剑,眸子有些深邃,这的确是当初师尊亲手为自己锻造的,上面还刻着自己的名字。
当初外出历练师尊便是寻到了一块难得的玄铁,便是拿回来锻造了两把利剑,一把给了自己,一把则是给了柳噙墨。
自己的这把唤作承影,他的唤作思召。
可是下一秒柳噙墨又将思召扔了过来,他虽有不舍,但还是笑道:“其实这把剑也是我暂为保管的,师尊还真的是偏心啊。”
君如珩微微凝眉,并未说话。
“这把思召处处透着阴柔,刃窄柄短,舞动时讲究技巧,身形似是女人,你之前总是说我使剑总像是大姑娘。”
说着还忍不住的笑了笑,可是君如珩却是笑不出来的,“柳噙墨,你今日究竟想干什么?”
柳噙墨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你的天赋我自愧不如,但是有一点你却是不及我的,我不会优柔寡断,畏首畏尾,可是你处处软弱,心怀仁慈,不可取。若想要成就大事,你还差了点。”
说完这一段奇奇怪怪的话,柳噙墨便是眼神一凛,衣袍微转便是袭到了君如珩的身前,手做掌状,席卷而来。
君如珩眸子一转,手中利刃出鞘,直指柳噙墨的心口,两人迅速对上,面对利剑柳噙墨毫无惧意。
只是步子微微转动,身形躲过直刺的承影,掌形微转便是落到了君如珩的心口处。
而君如珩见柳噙墨躲开也不惊慌,而是手腕变化,灵活应对。
柳噙墨的掌印盖在了君如珩的心口处,君如珩的承影横在了柳噙墨的脖颈处,谁也没有输,谁也没有伤到谁。
四目相对,柳噙墨收回了手哈哈的笑了笑,“果真是浔阳宗最为出色的弟子,现在连师兄我也不是对手了。”
说着便是闭上了眼睛,“来吧,为师尊报仇,为浔阳宗报仇。”
可是君如珩并没有动手,只是直直的看着柳噙墨坦然的神色,“为什么?”
柳噙墨睁开了眸子,脸色有些冰冷,正如那日在浔阳宗的模样,君如珩手中的力度不由得紧了紧,他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阿珩,你还是太心慈手软了,我说过,你这样成不了大事。”
君如珩冷哼一声,随即便是退后几步用剑端指着他的心口,“我应该杀了你,但是我想要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你还有价值。”
“只是因为我对你还有价值吗?”
柳噙墨不但不慌张,反而面含笑意,满是调侃。
这位小师弟的心思他自然是懂得通透,不仅是因为自己有价值,更是因为下不去手吧。
看着面前的利剑,柳噙墨勾着唇角笑了笑,“所以说还差一点儿。”
君如珩微微皱眉,挥剑便是朝着柳噙墨斩了过去,一只臂膀便是被齐齐斩断,血液喷溅而出。
柳噙墨闷哼一声便是忍不住的瘫跪在地,脸色有些苍白,额头因为剧烈的疼痛凝聚出一层细细的密汗。
君如珩自顾自的将承影收了回去,满脸冰冷,面若寒霜,“我也许的确还有什么仁慈,但不是对你。”
他来到柳噙墨的身前,“我不会让你死的太痛快,今日我不杀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是抬脚离去,可是他握着承影的手在微微的颤着,自己杀了那么多的人,自己折磨过那么多的人,自己从未犹豫过。
现在只不过是斩下一个人的臂膀而已,竟是忍不住的后怕,也许柳噙墨说的是对的,自己还差一点儿……
他微微敛了敛眸,一直压抑在心中的东西似乎是突然间释然了一般,突然展开一个笑意,深不见底,格外的渗人。
而柳噙墨则是脸色苍白的捂着自己的断臂站了起来,身形有些摇晃,嘴角却是忍不住的上扬。
自己就快要成功了,自己就快要成功了,就差那么一点儿了。
等到君如珩回到院子的时候,沈商洛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正坐在池塘边把玩着狼崽的耳朵。
而脑袋一直被抱着的狼崽没有了一点儿的脾气,任由沈商洛捏着自己的耳朵胡作非为,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打瞌睡。
见君如珩回来了,沈商洛连眸子都没有抬,只是淡淡的说道:“回来了?”
“嗯,回来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承影和思召,随即便是将思召递到了沈商洛的跟前,“此后她便是你的佩剑了。”
“我一介医女,平日里研究医术就已经很累了的,还要酿酒,哪有时间跟着你练剑?”
话虽是这样说的,但是沈商洛还是接过了那把思召,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君如珩勾了勾唇角,“这不是问题,我们家洛洛天赋盎然,看一看便是会了的。”
沈商洛将思召握在了手中,站起身来,淡淡的说道:“所以方才你就是去见这个人了吗?”
君如珩还没有回答,沈商洛便是慢悠悠的走回了屋,幽幽地说道:“我看你是教不会了,都说了倘若要隐瞒的话就不要搞得满身血迹,你这衣服很贵的。”
看着关上了的房门,君如珩忍不住一笑,这个小妮子还真的是鬼精鬼精的,还有些让自己捉摸不透啊。
低眸去看,自己的衣角竟真的有一块小小的血迹,但是一身玄色衣袍,不仔细去看根本就看不见,她竟是瞄一眼便是看清楚了的。
君如珩微微皱眉,喃喃自语,“玄色好像也不管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