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1 / 1)

第4章打算

寒风猎猎,吹得那白幡上下翻飞。

聂芸娘跪在聂炳才的墓前,磕了三个响头。

她问起父亲的死因,才知道,那时聂炳才接了一趟去京城的生意,想着兴许能见着自己,不料路上竟遇到了山匪,因此而丢了性命。

几位村人帮着将棺木放进墓室,一柸一柸的黄土撒了上去,聂芸娘怔怔地看着,目光不知聚焦在何处。

坟头堆得尖尖,聂孙氏踢了女儿一脚,聂桃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嚎着喊着大伯娘。

小姑娘脸蛋冻得通红,哭得满脸鼻涕,瞧着像是有那么几分真情实感。

聂孙氏拿出沾满了葱汁的帕子熏了熏眼睛,跟着挤出几滴泪来,殷殷哭道:“我苦命的妯娌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扔下一双儿女给我,可让我怎么办哟!”

聂杏儿与聂梨儿同样跪在地上哭嚎,虽然挤不出眼泪,但那声音分外响亮。

反观跪在最前头的聂芸娘一言不发,一滴泪也不流。

“到底不是养在跟前的,冷心冷肺。”

“少说两句,人家姑娘在宫里头锦衣玉食惯了,怕是受不了咱这乡下号丧的习俗。”

“还不是泥地里长起来的,像是谁比谁高贵似的。”

旁人的议论声聂芸娘听在耳中,并不往心里去,她抓了一把土,洒在坟前。

燃了香烛,摆好供奉,烧了纸钱。

火顺着风势涨起来,聂芸娘离得太近,猝不及防被那火撩了发梢。

热意熏得眼睛发红发涩,可偏就是哭不出声来,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一般,难受得发紧。

她一手牵着聂明湛,教他跪地磕头,起身作揖。

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蒙蒙的雪,还未待落地,便已消融。

送葬的人陆陆续续回了村,只余下聂芸娘姐弟与沈恒安。

聂明湛哭得嗓子都哑了,沉沉地在芸娘怀中睡着,露出一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皮肤干皴,眼睫湿润。

跪得时间久了,芸娘猛一站起身,直接朝后仰去,沈恒安忙扶住她,伸手撑住她怀中抱着的聂明湛,道:“把孩子给我吧。”

聂芸娘摇摇头,她虽然不懂这乡间的人情世故,但也知道,孤男寡女容易让人传闲话,沈恒安今日已经帮她良多,再多,便就越界了。

抱着聂明湛,芸娘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枯黄的野草往回走。

沈恒安默默跟在身后,眸色幽深。

家中,席面已经摆上了桌,牛二柱正戴着孝前后招呼乡邻,瞧见聂芸娘,眼前一亮。

他听自家那口子说,聂芸娘十几岁就给送进了宫,养得油光水滑,那面皮嫩的哟,一瞧就知道和他们这乡下的姑娘不一样,他见着头一眼就上了心。

更何况,这宫里头出来的,就是皇帝老子的女人,睡起来,想必滋味不一般。

牛二柱想着,口水几欲流出,“芸娘妹妹回来了,快,给你留着位呢,下一道菜是带把肘子,你赶紧坐下,不然要被村里那帮老娘们连吃带拿的抢光了。”

他近前,欲拍聂芸娘的肩,被聂芸娘闪身避开。

“沈大哥随便找地方坐,我把明湛抱回到屋子里。”聂芸娘回头对沈恒安说了一句,并不理会牛二柱殷切与热情。

芸娘走后,沈恒安一把抓起牛二柱的衣领,将他拉到僻静处,照着心窝处狠踹一脚。

只听一声闷响,牛二柱整个人被踢出两丈开外,脸成了闷青色,捂着胸口嗷嗷地叫唤。

“给爷管好你的贼爪子,收好你的贼眼珠,再乱看乱瞧,直接废了你的招子和爪子。”沈恒安说这话的时候,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杀气,仿佛修罗一般。

牛二柱被吓懵了,平日他虽然在村里偷鸡摸狗,好勇斗狠,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敢伤及人命的,但刚才那一刹那,男人看他的眼神,让他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死了。

如今虽然浑身痛得不行,好歹保住了命,牛二柱后怕不已,虚汗淋淋,连沈恒安说得话听都没听清,急忙便应下了。

冬日昼短,吃罢席面村人便各自归家去了,从县里过来的几位刘家人却是要在这儿住上一晚的。

聂芸娘对于外祖家的印象还停留在幼时,父亲忙于生意,常常将她送到外祖家与几位表兄妹一块玩耍,如今再见,两位舅父已然两鬓斑白,几位表兄妹各有婚嫁,再看看自家,当真是,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聂芸娘还存着些许在宫里当差时赏下来的金锞子、银锞子,随意拿了些给表哥表姐带过来的孩童,当做是见面礼。

经年不见,到底生疏了许多,刘氏兄妹推却了几番,终究还是收下了。

刘丰年在桌面上嗑了两下旱烟杆子,往里头填了些许烟丝,点燃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才道:“芸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聂老大两口子都不在了,留下这两个孩子,一个才四岁,连根泥萝卜也拔不动的年纪,一个姑娘家,说是个大人了,行事也颇有章法,但到底没学过掌家之事,又是刚出宫,如何能过得了这乡下的清苦日子。

“你和明湛同我回去吧,再怎么样,舅舅家也是有你们的容身之地的。”

刘丰年看了眼外甥女,俏脸白皙,发丝青黑,肤如凝脂,身材窈窕,当真是天生丽质,又在宫中待了些年头,行走坐立言谈举止与那大家闺秀也不差分毫,如何能在这山窝窝里糟践。

聂孙氏原本盯着几个娃娃手里的金锞子瞧,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金子哩,忽然听到这话,也顾不上眼馋那金锞子,连忙插嘴道:“这怎么能行,我们家又不是没有地方住。”

聂孙氏心中自有盘算,这聂芸娘一回来便给了她十两银,操办丧事什么东西都捡好的贵的买,花钱如流水,眉头都不皱一下,今天又拿出金银锞子给小娃娃们,想来在京城那等好地方定是攒下不少银钱,这芸娘再怎么着也是聂家的姑娘,等到她那舅舅回了青阳县,那护着她的恶小子也走了,还不是随自己拿捏,到时候,这金啊银啊的都归了自己,想想便已飘飘然。

刘家长子的小女儿瑞雪才三岁,抱着祖父的腿讨食吃,被刘丰年训了一句,皱了皱鼻子,委屈巴巴地揉着衣角。

聂芸娘笑,从桌上的碟子里拿了块点心给她,招呼明湛带着她与其他几个孩子去灶头烤火。

待他们走了,这才看向刘丰年,道:“舅舅,非是芸娘不愿同您去,一者,我娘刚走,芸娘合该在家守孝,二来,芸娘年长于几位弟妹,又未曾婚嫁,久居您家总归是不方便的。您的好意芸娘心领了,我已经想好了,等过了年,便将这屋子修葺一番,再找个营生,好好地抚养明湛长大,也就是了。”

刘丰年那黝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赞同,“这可不行,你既然已经从宫里出来了,就该寻个人家成亲,家里头有个男人才安心,趁着热孝,我叫你舅母给你在县里寻摸一门亲事,你看可好?”

屋外窗沿下的咸菜瓮忽然发出一声响动。

聂孙氏骂骂咧咧地出去看,发现瓮盖不知道被谁给弄掉了,碍于刘家人在,她没有破口大骂,只是阴沉着脸,仿佛谁欠了她两吊钱一样。

沈恒安从聂家院子里翻墙出来的时候,手心里还握着一根腌萝卜。

他原本是想留下来的,可师出无名,又不愿给聂芸娘和她两个舅舅留下什么坏印象,只得悻悻地走了,等入了夜,才偷偷跑来听墙根。

谁知道刚巧就听见刘家大舅说要芸娘嫁人。

沈恒安脸色黑如锅底,额角青筋直跳,他才离开两个时辰,就有人开始打他媳妇的主意了。

屋内,刘丰年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芸娘,你可要想清楚,你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守孝三年,等出了孝,那都多大年纪了,先前是没法子,如今既出了宫,好端端的姑娘家不嫁人,硬是要耽搁成老姑子,你叫旁人怎么想。”

聂芸娘出宫之时,也有那京中的达官显贵争着抢着要将她纳进府中,她跟在薛皇后身边,知晓行将就错的道理,亦无给人做妾的心思,哪怕是一品大员,也毫不动心。

为奴为婢的日子,如何比得上在乡间逍遥自在。

“舅舅,芸娘刚回来,还想不了这许多,待我娘过完年,再说这事儿吧。”知晓刘丰年此举并无恶意,所以聂芸娘并没有直接拒绝,反正她不愿成亲,还有谁能绑了她去不成。

沈恒安随便抓了把干草叶子抹了抹手上的卤水,大步跨进了聂家院门。

聂芸娘拿着油灯掀开帘子出来,看到他,先是一愣,疑惑道:“沈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男人搓了搓手,一张口,还没说话,口中便冒出一阵白气,在夜幕下分外清明。

聂芸娘忙将他迎进屋,又挪了个炭盆到他近前,又问了一句:“沈大哥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沈恒安摇了摇头,神色踌躇,半晌,才憋出一句:“镇上客栈都房满了,我……我能在这儿借宿一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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