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玦、凰灭、齐衍,现在这三人都处于昏迷中,在这山洞里就只剩了自己跟牧言真,素灵犀看着被自己采回来的鹿活草也叹了口气,什么要用太华山上的灵草试一试?那人分明就是在调虎离山的好准备给齐衍疗伤,真是太乱来了!如今齐衍的伤口倒开始愈合了,但是苏玦……素灵犀瞥了一眼身边之人,他嘴唇动了动,应该是在呼痛。
已经有很久,素灵犀都没听过这人叫痛了,想来经过这一遭他是恢复了痛觉吧。苏玦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可知可感的‘人’,但此时的素灵犀也不分不出自己是高兴,亦或伤心。
“素姑娘,”牧言真很是小心的靠了过去,他坐在那人几步开外,一副很是拘谨无措的样子,“阿玦,他是怎么了?是旧伤复发了吗?”
“你看不到?”
牧言真抿了抿嘴,苏玦那衣裳都被血水浸透了大半,他怎么可能看不到?
“那,他……”
“你帮不上忙!”
被素灵犀猛然这么一喝,牧言真也不敢再回应,半晌后,他才声如蚊蚋的问:“沧溟大人,难道他也帮不上忙吗?”
沧溟,素灵犀又往篝火中添了些柴枝,他能帮什么?他会帮什么?苏玦会落到这种地步,就是拜沧溟所赐。
追究起来自己还是帮凶吧,遥想起十多年前她奉命去北域救人时,她还以为师父是善心大发才将苏玦跟苏烨楼收留在了不日城,后来素灵犀才觉得奇怪,苏玦尚且活着就罢了,但苏烨楼,那样的一具不全尸体有什么保全的必要?可笑,当浸烛说苏烨楼有机会复活的时候,她竟然信了,往后十多年里竟以为自己是在竭力帮苏玦复活他的哥哥。殊不知,自己只是在助纣为虐。
素灵犀突然一怔,助纣为虐?呵,她是在指浸烛?在指沧溟?女子有些失落的埋下了身子,在她心中,那两人原来就是这副面目吗?也对,其实跟肩上晔刹司命的职责比起来,她倒更愿意自己所做的,都只是为帮苏玦复活苏烨楼。
如此她也不会这么自责,不会这么愧疚了,她更不会,去利用孟青阙。一思及这个名字,在却玉城那些荒唐画面就如数袭来,虽然荒唐,但那人……他到底不是成心的,他付出了这么多代价,都已经足够了。
不知道,他如今身处何方,如果不在太华村落,他又能去哪里呢?
突然,眼前火苗窜动,惊得素灵犀浑身一颤。
“素姑娘?”看这人反应,牧言真连忙道歉着,“对不起,我不是想吓你,我是看这火都快灭了,所以往里加了些柴草,一时没顾及姑娘在出神,添得多了才引出火星来。”
“没事。”素灵犀淡淡的回了一句,心中却依旧波澜。
怎么了?她刚刚不是在想苏玦的吗?怎么会牵扯到孟青阙?那人不在太华就不在太华了,但苏玦,他如今可是性命垂危啊,她怎么还能分出心去想别的?
“素灵犀,你给阿玦用的是什么药啊。”
“鹿活草,从山间找来的,”这草药有什么用,不过给她添个心安而已,“敷上去的时候还有些止血的用处,也不知往后怎么样。”
苏玦又在呼痛了,看着那不断渗出的血水,牧言真忍不住问:“那么千泷呢?我听说千泷她的真实身份不同寻常,她能不能救阿玦?”
越千泷,镜神……
素灵犀脑中乱成一团,听了只又耐烦道:“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问这么多?”
“阿玦他是我的朋友,他现在有危险我当然应该关心了。”
“朋友?”女子的脸上满是不屑,“阿玦,他承认你是他的朋友?”
“当然,他几次救过我的性命,在蜃天城我们是患难过生死的,难道这样还不算朋友吗?”
“患难过生死?你又知道什么,那些东西,根本不算是生死。”更何况苏玦在蜃天城所做的都是另有所图,都是伪装利用。
“素姑娘,我知道你跟阿玦从小就认识,我也知道你关心他,不管阿玦怎么想,至少我是把他当成朋友的。”
“好啊,你把他当成朋友,那又怎么样?你这个朋友能救他么?既然他救了你那么多次,你如今能还他一次吗?”
“我……”
看这人心虚的低下头时,素灵犀索性说:“可见朋友这种东西,并不是那么有用。”
“我,的确是个没用的人,在家里帮不到姐姐;在宫里帮不到陛下,这时候,也帮不到阿玦。”
“别在这里自艾自怨了,与其聊这些,你还不如说说河图的进展。”
“河图……”
“你不是要在这凡间来看星图的吗?现在我们已经到这里有些时日了,到底有没有进展?”
“或许有,或许,也没有。”
“什么意思?”听着这些敷衍的话,素灵犀也不禁心火一起,“你在耍弄我们?”
“不是,是河图,的确在星象中没什么线索。”
“就是还一无所获了?”
牧言真愧疚的点了点头,见状素灵犀才应道:“经家的人我没见过,但经家的人会什么有什么能耐我听说过,大宗祭说你是经家后人我信了,他要亲自教你御星决也没什么,但你学了多久了,难道现在还只会认什么命星吗?我们都在等你你知不知道!”
“我……”思索再三后,牧言真只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除了会这句还会什么?如果你能早点找到河图,阿玦也许就有救了!”
“真的?”牧言真一挑眸子,“河图,能救阿玦吗?阿玦跟河图又有什么关系?”
见自己一时说漏嘴,素灵犀也起了身。
“素姑娘,河图真能帮到阿玦?”
“你只管好好研究你的星象,别再浪费我们的时间。”
牧言真讷讷的,看素灵犀又去照顾苏玦了,他才将目光转向了凰灭那边。片刻后,牧言真竟坐过去探了探凰灭的腕子。
“你干什么?!”素灵犀又问。
“我……我只是想给他探探脉。”
“刚才还是阿玦,现在就换着关心起凰灭了,难道这太华山的世尊也是你朋友?”
“不是这样,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他怎么样了。”
“看看他怎么样了?”素灵犀显然是心中不快,才将这人当作了宣泄口,“你是大夫吗?你懂医术吗?”
“医术药理我也是懂一些的,阿玦说过,这人近几日或许能醒来,所以我想看看他……”
所以?素灵犀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问:“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在意起了凰灭?”
“阿玦有你照顾,齐衍的伤又在好转了,我看你这么心烦,所以就想帮你的忙,”牧言真一听索性走开了,他老老实实的坐在远处,撞到素灵犀的目光时又说:“我知道你心烦,也知道自己只会给你添乱,我就在这里坐着,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告诉我就行。”
素灵犀听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个人还真是莫名其妙,他跟着出城本就是累赘,自己又怎么会有有求于他?女子低下头,五指又落在了苏玦的额前。伤口在半个时辰前已经重新包扎过,但看来还是撑不了多久。
“阿玦,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对齐衍你也要如此?”犹记得在却玉祭坛的时候,也是苏玦,为自己全然接下了齐衍的一招‘孟章天舞’,此后他便经脉尽断,她是为救人才看浸烛把苏玦投入魇池的。素灵犀以为,只要魇池洗去了这人跟越千泷的前尘,他就会回心转意,他就会变回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但素灵犀错了,过去,是不可能被彻底抹掉的。
素灵犀一时掉下泪来,她紧握着那人的手,哽咽道:“是我的错,都是我。”
“素姑娘?”
“你出去,”截断那人后素灵犀又喝令着,“快出去!”
牧言真起了身,迈步时仍嘱咐:“素姑娘,我就在洞外,你要是……”
“快走!”
终于,周遭安静了,素灵犀这才伏跪下来蜷在了苏玦身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苏玦,他是自己救下来的,十四年前,那个浑身浴血的孩子就倒在雪地里,在苏烨楼不全的尸身旁,素灵犀还记得他当时的眼神,里面无悲、更无喜,眼尾浅浅的笑纹里没有记恨没有不甘,她甚至于看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满足。那样的眼神里,像是对世间什么都了解,但又好像,这世间的万物,都不值得被他了解一般。直到今日素灵犀才明白,那是苏玦的一种渴望,他渴望着,能那样死在苏烨楼身边,他渴望把所有前尘都深埋在雪底,是自己,打破了他这样的渴望。
“对不起,都是晔刹太自私,我……我当年不该听师父的,我不该带你回来,”素灵犀也止不住眼泪,“我从小就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以为自己会帮你复活苏烨楼,会跟你在凡间游历一世,可没想到,竟然有越千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一定要问,这也不是素灵犀最想问的。
“为什么,还要出现一个孟青阙?为什么,却玉城的一切……为什么会发生呢?”
对啊,就算苏玦没有变,自己也变了,不想这次到了太华山脚,再得不到那人半分消息时,自己的心里,牵挂的竟都是孟青阙!
忽然,似有什么在她衣袖中颤动,是符鸟?素灵犀认得,这是她赠与孟青阙的符鸟,难道,连它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