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泷,你也太冲动了,”由廊子里走来的是沧溟,他眼角带着不明笑意,看神情似乎是早猜到了越千泷所为一般,“你已害了苏玦那么多次,如果要不是我,这回你可就差点又害了他一次。”
“你什么意思?”越千泷往后退出几步,“我不明白。”
“通感不是谁都能用的。”
“你……”
“怎么?为什么会看穿你的心思对吗?”沧溟站定在这人身前,脸上露出一种俯视的自傲来,“我看着你在魇池中诞生,看着你一点点成形,你在想什么,方才在逐日里我就猜到了。”
越千泷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脊背发寒,比起沧溟来,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
“你知道自己若是跟苏玦通感会出现什么后果吗?”
“你又想编什么?”
“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告诉你,你虽然早在洪荒之时就得到了妖神元身,但你到底是在魇池中出生的,还记得吗?为孕育你这个箭灵而被你吞噬掉的那么多巫人灵魄。”
“那是你们强逼的,我并非自愿。”
“是啊,是我们强逼,但你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吸去了他们的精元吧?洪荒之时的魇池,有大部分也是为你而存在的,那些魇灵到哪里去了,难道你还不明白?”
这人……他的意思是?
“现在跟以前不同。”
“有什么不同?如果你真跟苏玦缔结了通感术,他也不可能因为你跟魇池的干系而得到更多时间,相反,他会像洪荒时的那些巫人一样,他会被你填入自己灵识的。”
“不可能……”
“他会变成你的养料,当然,若是你愿意的话,这样融为一体的方式也不错。”
“这不可能!”越千泷一声低喝,看来是要跟沧溟动手。
“镜神大人,你如此一意孤行不听劝告,迟早会让旁人陷入万劫,今日你可要谢谢我及时把你从那梦境中拉出来,否则,苏玦的死局可解不了了。”
越千泷暗暗拽紧了五指,难道,真是这样吗?
“咱们同出于晔刹,如今又一起呆在这不日城里,镜神大人在做这等决定之前,就不能对我透露少许吗?毕竟我也掌管着晔刹这么多年,镜神大人对我的一些谏言,还是能听听的吧。”
‘镜神大人’、‘镜神大人’,这称呼在越千泷听来既刺耳,又忿恨。
“谏言?什么谏言?去妖族的故地找办法,是要打开混沌之门再上太阳宫吗?”
“这些我在逐日殿已经说过了,但既然镜神大人觉得不妥,我当时也不敢多言。”
“你什么意思?”
沧溟走到案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这条路走不通,或许有第二条路啊,苏玦好歹是我跟浸烛费心救回来的,我们苦苦培养他十来年,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他等死?”
“沧溟,你又在盘算什么?”
“我没有任何盘算,此刻我只是,想让镜神大人能开心一些,”沧溟递过去一杯茶水,但越千泷只扫了一眼,并没有接,“跟你挑明了吧,苏玦对晔刹还有用,至少我们还要用他来牵制你跟苏烨楼啊。”
“所以呢?”
“所以,浸烛与我,已经早为他备好退路了。”
“什么退路?”这时越千泷才主动靠了过来。
“镜神大人心火旺,还是先喝杯茶水定定神吧。”
不想与他再作纠缠,越千泷端起那茶杯就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现在可以说了吗?”
“呵,其实你这想法对了一半。”
“对了一半?哪一半?”越千泷不解道。
“你要跟苏玦缔结通感之术,为的就是要给苏玦争取时间,好在凡世找一副能与他灵魄相合的肉身,但你就没想过,如果那皮囊就在眼前,自己就不用担心什么时间了吗?”
“你是说晔刹早就为阿玦备好了能与他相合肉身?”越千泷不敢相信,这人竟然已经未雨绸缪到了这一地步,“是谁?!在哪里?”
“既然我说就在眼前,镜神大人自然也见过。”
“呵,”越千泷摇摇头,“你该不会是指自己吧。”
“当然不是,苏烨楼这副躯体本就是将要腐朽的,现在就是我自己也尚且吃力,更别说还要给苏玦了。”
“那到底是谁!”
沧溟挑起眸子来,他看着越千泷惊惶无措的神情,在得意的同时也还是免不了嫉恨。
“刚才在逐日殿,在魇池里,你不是也见到了吗?”
魇池?越千泷皱起了眉,刚才在魇池中出现的,除了苏玦之外,就是……
“齐衍?!”
“没错,就是齐衍。”
齐衍……他的肉身可以与苏玦相合?荒唐,越千泷摇着头,脑中只想到了这个词。
“他跟阿玦一样是魇奴,他跟阿玦一样没了之前的记忆、完全变了性情,他都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你竟还跟我说他能帮阿玦?”
“齐衍他是进过魇池,他也的确被魇池洗去了前尘往事,甚至,连他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已被魇池换过了,但那又如何?他没有像苏玦那般失去五感,他也没有像苏玦一样不时要受魇池的幻象盅惑。这次挨过太华的剑阵后齐衍伤口恢复得如此之慢,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他,并没有变成魇奴?”越千泷猜测着。
“是他,根本就不可能彻底变成魇奴,至多是受其牵制影响,齐衍,他是绝不可能变成只听命于晔刹的活死人的。”
“什么?”
“这是我晔刹的秘事,族中也只有我跟浸烛知晓,没想到,还把凰灭给诓进来了,这真是意外之喜。”
把凰灭,诓进来了?既然齐衍不可能变成那所谓的‘魇奴’,也就是说,凰灭,他根本不用跟齐衍缔结同感的,他这样做,只是白白把自己捆在魇池里了?可恶,越千泷紧抿着下唇,目中是毫不遮掩的愤恨。
“镜神大人你不用这般看着我,凰灭非要跟这个徒弟纠缠不休,是他自己把自己拖入泥潭的,我也是始料未及,”沧溟的语气中有些无辜,但更多是还是嘲讽,“这个曾经的無栾神上,他也并不是无知不知。齐衍他可有人皇的血脉,连伏羲五臣都被他解禁而出的纳作己用了,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完全沦落成晔刹的泥塑木偶呢?当时我跟浸烛将他投入魇池中也不过是为逼凰灭就范,可没想到,这个妖神大人,他也真是能为爱徒豁出一切。”
“我凭什么信你?”
“你不用信我,你只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苏玦还能支撑一些时日,而齐衍是不是真如我说的,你尚且有时间去探查清楚。”
“为什么告诉我?你以为这样就能挑唆我跟凰灭,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对齐衍不利?”
“你如今在凰灭心中的分量,怕是不用我挑唆吧,”只是这一句就戳到了越千泷的痛点,沧溟由此满意道:“方才我说的,你可以当从没听过,对于苏玦跟齐衍这两人的去留,我绝不会插手,你信就信了,不信也作罢。我是看你痛苦难当才说了这么一个可行的法子,至于怎么决断,自然还是要看镜神大人你自己了。你既告知了我洛书的位置,那这消息,且当成是回礼吧。”沧溟说完就打算离开。
“就算我决定了又怎么样?”越千泷马上叫住这人,逼问道:“难道你还会放我出不日城?”
“只要我不愿,这不日城就留得住你么?”沧溟反问,当时越千泷愿意留下,是为换凰灭、齐衍还有阮非颜三人出去,如今这三人都已经走了,她又能留多久,“如果镜神大人不打算再遵守承诺,我跟浸烛也拦不住你吧。所以,这决断,一直都是由你自己做的,世间没有任何人可胁迫于你,洪荒之时不能,现在,就更不能了。”
沧溟这话让越千泷听不明白,难道他说的,仅仅是表面的意思?他用凰灭等人为饵,费尽千辛万苦才把自己诓到不日城来,难道现在,真会不设任何阻碍的放自己离开?
“你不是一直在防着我,你不是要把我长久圈禁在这里好阻止我去凡世帮凰灭吗?”
“这是什么话?镜神大人在不日城也有些时日了,又何时见我对你刻意设防?当日你是依着自己的承诺留下的,若你现在就想离开,我也绝对会为镜神大人让出路来。”
怎么回事,越千泷糊涂了,沧溟一向深不可测,他今日作为一定是别有图谋。之前她甘愿跟沧溟交易,用洛书下落跟自己去留来作筹码换得凰灭、齐衍跟阮非颜的自由,而不想那三人才回太华几日就出现了诸多的变故。
这难道都是沧溟算好的吗?不管自己与不与沧溟交易,他都会放凰灭等人走的。在知晓太华村落里发生的一切后,越千泷也更加确定,这是欲擒故纵,沧溟他把每一步都算好了,目前事态都如他所愿在发展。正因为看清了这些,这段日子里越千泷才会老实呆在晔刹,不敢轻举妄动。
凡人们说知己知彼才会有胜算,留在不日城,就是越千泷最好了解沧溟的机会,然而现在,这人竟然要放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