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心动了。
可是——
“不瞒杨公子,”班主沉吟片刻,“这绛倾城可不归咱们管。”
班主虽动了骗取锦囊之意,可想想这终究是陈府,陈开运这个人不是善类,到时追究起来,他这戏班子可就要完。
况且戏班子如今有了绛倾城这么个美人儿,赚的也是能令他日日欢笑了。
“这是何意?”阿福心觉不安。
“她上头另有主子,我只管带着她在这戏班子里唱戏,别的一概轮不到我做主。”班主说道。
看班主这副样子不像是说笑,但阿福也没有完全相信:“还有这等事?敢问班主,倾城姑娘的主子是何人?”
班主笑着摇头:“不可道。”
“这便可惜了。”阿福低低的叹息。
看来这件事更是复杂了。
能成为这等美人的主子,还不将其占有,反而放在外头的戏班子里唱戏,想必不是等闲之辈。
这里头的恩怨纠葛,定然是一团乱麻。
这事是急不得了。
班主见阿福看着湖面沉默了下来,观察了她一阵子,才轻笑道:“看来杨公子对我们倾城可是喜爱得很了。”
见班主脸上神色轻松,阿福直觉班主定然是有办法的。
“是啊,只不过,此事班主也无法,我也强求不得,”阿福决定冒险退一步说道,说完又朝戏园子里的人影看去,“但愿他能明白罢。”
班主循着阿福的目光也往那头看去:“那位公子,和咱们倾城可是旧识?”
果然是被发现了。
也是,那二人在台上双目含泪的这般那般,是个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有故事。
阿福笃定班主不知道绛倾城的过去,于是估算了个时间,淡定扯谎道:“这也是有缘无份呐。”
说着便遗憾的摇头。
“可能说道?”班主好奇道。
“他二人年少时曾有一段时日的情分。”阿福目有深意的说了这一句,又摇了摇头,“恕我不能再说了,唉。”
班主却是微不可查的露出了笑意。
“杨公子若是愿意,便来咱们戏班子试试罢。”
听到班主突然说出这句话,阿福按捺住心中涌动的兴奋,扭过头来,带着淡淡的忧愁:“此话怎讲?”
“绛倾城虽不是咱们戏班子的人,我也不知道她的主子是何人,可如若公子实在是想带了她去,也还是有法子的。”班主意有所指的笑道。
虽然绛倾城不是他戏班子的人,可这买卖嘛,还是能成的。
闻言阿福蹙眉:“还会有何办法?”
她心知此时正是关键时刻,自己若太心急端不住,此事就前功尽弃了。
“这……便要看公子的了。”班主并没有将手中的筹码投出去。
当真是在江湖里打磨过的狐狸,这还挺是精明。
阿福稳住阵脚,看向班主的眼眸中故意带了些期待:“可——”
阿福顿了一顿,煞有其事的又思索了片刻,才又开口道:“可到时班主若反悔呢?我这锦囊可值万金。”
阿福没有漏看班主听到万金二字时眼中迸发而过的精光。
但愿这个男子视财如命。
越是重视金银,她的把握才越大。
“你我可立字据为证。”班主抛出了橄榄枝。
字据为证。
这字据好使不?若是他日赖账,她……
“好,字据为证。”阿福庄重的看向班主。
只是心中已然盘算好了对策。
若是他日赖账,她也有的是办法整治这个人。
“只是,杨某还有个请求。”阿福灿然一笑。
当阿福回到戏园子里的时候,阿默已经带着绛倾城坐到了陈亦临的边上,而戏班子的其他人都在二楼的台子上往下头不时看着。
想来这应是陈亦临的命令了。
阿福彬彬有礼的作请,和班主二人相互礼让的往陈亦临那边去。
“公子,小姐。”班主上前便朝陈星渚和陈亦临行了礼。
阿福因是撒了谎,托大了自己在陈府的位置,而此时在班主面前是万万低不得姿态的,于是她只能朝着陈星渚和陈亦临目含尊重的点了点头。
陈亦临倒是觉得有趣得紧,也陪着阿福演了下去:“小表哥,你和班主去了这么一大会儿,是谈了什么?”
阿福看了班主一眼:“今日听倾城姑娘唱戏,惊为天人,我又对这唱戏着迷得很,故此和班主商量着,今夜留了倾城姑娘在府里住下,让倾城姑娘给我讲讲这唱戏的功夫。”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
可就算在场的人心底都如明镜儿似的知道她在胡扯,但因她是阿福,因各自的顾虑各自的心思,众人都没有拆穿她。
“是啊,倾城,今夜你便留在这陈府,陪杨公子好好说说咱们这戏里边的精妙。”班主附和道。
陈亦临听了这请求,倒也没有阻拦:“可以啊,本小姐也尤其钟爱这倾城姑娘,今夜也来陪陪我如何?”
绛倾城看了看阿默,才回道:“是。”
“那小的便带着班子里的人先回去了。”班主给座上的主子又行了一礼,才匆匆往楼上走。
“别看了别看了,快回后边儿卸了妆容,都利索点儿!”班主招呼着上头正看热闹的戏班子的人往后台里去。
待班主走后,阿福才和陈亦临和陈星渚道谢:“多谢二位。”
一直没做声的陈星渚这下出声了:“这是怎么回事?”
问她怎么回事?她也知知道个大概。
阿福看了一眼阿默,知此刻也不好问他。
“这倾城姑娘是我们的旧识,多年前分别后便音讯全无,这恰好经过此地的时候听到了她的声音,便跟着声儿跑了过来,”这可是要瞒过去才行,看阿默刚刚那样子,是个人都知道他俩关系不简单,可阿福直觉不想阿默在这里将实情说出来,“倾城和阿默是堂姐弟,故才如此激动,当年走散,没成想今日是在这等地方以这等身份相见,颇令人生出无限悲情。”
她只能顺着自己的思路,给编了一个贴切点儿的理由。
眉目含悲的看着绛倾城,阿福几步上去也轻轻拉过她的手:“好妹妹,唉。”
希望绛倾城也知她是在护着他们。
“姐姐。”绛倾城唤了一声阿福,声音哽咽,掩面轻泣。
阿默拉过她往边上走了几步去。
阿福见他们走出一旁去后,才心定了不少。
“故此,我才想留她下来。”阿福接着回道。
“原是如此。”陈星渚看着那二人的背影,一时间若有所思。
“今日搞砸了这出戏,实乃我们的过错,我这便去和陈大人请罪。”阿福边说着边鞠了一躬。
“等等,”听到阿福要去请罪,陈星渚急忙说道,“我们一道去。”
“不用了,这事何必惊动爹爹。爹若问起来,便说是认亲的,咱们体恤民情让他们先叙叙旧情,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况且这看戏,今日明日都能看,咱们陈府也不差那几个钱,干脆连办三日,热闹一回!”陈亦临越说越高兴了。
“也好。”陈星渚在一旁想了想,点头说道。
“那今夜便散了罢,倾城姑娘明日再来我院子说话,今晚便免了,”陈亦临往桌上扔了一把瓜子,起身招呼身边的丫鬟,“这便是饿了,给小姐我备点夜宵。”
陈亦临这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谢谢了。”阿福跟陈星渚道谢道。
“客气。”陈星渚说道。
见阿福眼神已经往阿默那头看去,生怕她又这么一走就不见踪迹,陈星渚赶紧又问道:“你明日还会在府里吗?”
“明日,”阿福看了看陈星渚,“明日我打算出门一趟。”
“去哪儿?”陈星渚问道。
“去博文馆学习。”阿福没有将具体行程告诉陈星渚。
博文馆?
“我和你一道去。”陈星渚肯定的看着阿福,说道。
自打他来了京城后,还未曾出过陈府,既是阿福要出去,他也想跟着。
而阿福听到陈星渚这般说,眉头一皱,轻笑道:“放心,我很快便会回来。”
这句话说得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但阿福也只能这么说。
眼前这个俊美的少年,他是这个家的公子,和她是不同人生轨迹的人。
他的未来,有他应走的路。
而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冒险,变数。
她护不得他。
阿福又冲陈星渚笑了笑:“好好温书,京考加油!”
说完,便朝着阿默的方向大步走去。
为了不至于吓着那正亲密的说着什么悄悄话的二人,阿福走近的时候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果然看到那二人身子一僵,双双回过头来。
“好了,先回西凝院罢。”阿福笑着说道。
西凝院里,那两个仆妇自打他们进了这院子,便是一步也不离的跟着。
阿福一回来便进了小厨房,灶台上热着热水,她倒了些来洗了把脸,又拿了块干净的布巾将头发都包裹起来。
阿默让绛倾城进了阿福住的屋子里等着,也来这小厨房里端了热水回去给屋里的绛倾城梳洗。
阿福开始还能忍着那仆妇亦步亦趋的跟着,可当她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会儿后,实在是烦了。
“婶子,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一手挎着木盆,一手拿着大水瓢,站在大水缸边上朝着两米开外的眼盯盯看着她的仆妇说道。
阿福面露不悦的样子其实带有些威慑,那仆妇的心里有了几分打鼓,但一想到夫人交代的话,她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夫人交代,要看着姑娘你,别又出了什么错。”
“我就在这厨房里头能出什么错?”阿福的眉头又拧深了几分。
“这我可说不准,总之这是夫人吩咐的,我只是依话办——”
阿福嘴角轻扯,几步走到灶台前将木盆水瓢哐当的撂下,笑着拿起菜刀往往砧板上一刀就剁了下去。
耳朵里听着那一声响儿,又眼看着那把菜刀的刀尖都没入了砧板里,再一看阿福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仆妇只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我就在这厨房里待着,就在这西凝院里待着,你要看着我可以,麻烦您到院门外守着,我和阿默都不懂武功想必夫人是告诉过你的,只要您把院门守住了,我想夫人也不会怪罪,”阿福一字一句的说着,“若您不想在外头冻着,就请您往您屋里去,别在这杵着,我保管明日一早您睁眼醒来我们都在这个院子里头。”
看到另一个跟着阿默的仆妇听到动静也跑了来厨房门口,阿福朝着那人也笑道:“若您觉着我没有本事命令你去院门外守着,那我这便去夫人那儿,给夫人说道说道这克扣伙食的事情,看看这事是夫人示意的,还是您私自做主的。今日是陈大人的寿辰,也不知大人夫人听了,会是追究了谁去?”
“姑娘饶命!老奴这就回屋。”厨房里头的仆妇听得直打哆嗦,夫人的厉害她们可是知道的,这事要闹到老爷那里去,夫人定是不会认,事情闹出来罪责便会落到了她们这两个奴才身上。
见已经点醒了这两个仆妇,阿福也不想多说什么:“你们回屋待着,今夜就别出来晃荡了。”
“是是是,谢姑娘。”那仆妇连忙拉过另一个还不知情况的仆妇退了出去。
看到这副情况,阿福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没曾想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要靠拿捏别人的把柄来办成事情。
也不知是否是一种讽刺。
看了看砧板上的菜刀,阿福伸手去将它小心的拔了出来。
幸亏她对自己的力道有准头,不然这一下,要不就是菜刀飞出去,要不就是伤到自己。
真是危险。
往后还是不要做这样的事了,命比较重要。
将菜刀放好,阿福又端起木盆去了水缸边舀水。
嗯,下回还是改为砸水瓢比较安全。
不一会儿,小厨房里便升起了炊烟。
阿默带着绛倾城进厨房的时候,正好看到阿福从水盆里将菜捞出来。
“姐姐,我来。”绛倾城几步便上前去。
阿福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绛倾城挽了袖子将手也放进了木盆里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急忙说道:“不用不用。”
这可真是大惊吓啊。
这绛倾城卸了妆的模样,当真是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