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醒来时头疼万分,宋时的酒虽说酒精度不纯,喝多了一样醉人,而且是不知不觉中就醉了,醒来时一样难受。
“水。”李琦感觉嗓子里干涩,吞咽唾液也觉艰难。
“官人,水来了,且慢点。”黄莺般的声音如歌唱般,一双纤细嫩滑的玉手递来杯温水。
李琦三下五去二的喝完,瞅瞅眼前的女子愣了下,这不是顾行首么?
“此是何处?”李琦皱起眉头道。
“奴奴闺阁,官人莫非嫌弃?”顾惜惜轻启樱唇,面带羞色道。
“糟了!”李琦一拍额头坐起身,自己在烟花之地诗词唱酬还好说,这一留宿怕是麻烦,关键亲还没成,让公主得知岂不糟糕。
李琦看看身上,**齐整,不象发生过什么,他松了口气,忙拽过床边的衣服穿戴起来。
“官人这便要走?”顾惜惜委屈道。
“是啊,昨夜酒醉,多谢娘子看护,这便告辞,不知费用几何?”李琦边说边找出银袋,顾惜惜可是行首,不知自己带的银两是否足够,干脆全掏了出来。
顾惜惜一下变了脸,把推来的银两一把扔到地上,月牙儿眉一竖道,“官人自去,何必用此阉膻物取笑奴家!”
李琦尴尬的停在床边,顾行首的样子绝非假意推拒,自己真是枉做小人。他揉揉头,赔笑道,“顾娘子,我这非是有意,一时着急,昨夜未归,担心府中找寻。”
“怕是担心公主吧。”顾惜惜点穿了李琦的心思。
李琦干干一笑道,“有甚担心,不过天色已明,家中确有事,还须尽早赶回。”
顾惜惜知道李琦口不对心,自小烟花里出入的,自然不会纠缠不休,轻轻叹口气,俯身捡起地上的银两装回钱袋,递给李琦道,“官人何苦避如蛇蝎,奴奴只求官人能将昨夜的曲目传授。”
李琦不好意思的接过钱袋道,“一时玩心,不过杂剧而已,顾娘子何必当真?”
顾惜惜一矮身行了个大礼,抬头认真道,“听官人昨夜说唱,对女子颇多赞颂,今奴家欲学,何苦拒之门外?”
昨夜李琦只是被蔡京激的动了怒,这会儿却没了教戏的心思,何况他也就半罐子的水平。他和声推脱道,“非是某不教,这戏曲不过一时兴趣,以顾行首如今身份,何须锦上添花?”
顾惜惜闻言愣了下,眼眶含泪,再拜道,“官人怜悯,似惜惜这般风尘辗转,匆匆韶华易过,未及三十,便如那昨日黄花,再无人贪看,有那知心的,不过入了妾室,一发的悲苦难熬,若无人肯赎,年华老去时如落叶飘萍,恨无归处。”
顾惜惜说着泣然泪下,李琦倒傻了眼,试问道,“顾娘子虚度几何?”
“奴奴十四出道,至今已是八载春秋。”顾惜惜低头道。
“才二十二啊?”李琦在心里默算了下,这年龄放千年后根本不是个事,顾惜惜也算可怜,他有心教上一些,可惜很多戏曲知道大致故事和精彩的片段,整部戏词却无法记得,他搀扶了下对方却不起身,只得开口道,“学戏便要学全,整场的故事才能引人入胜,这其中词句我无法全部填出,顾娘子若有心,请苏东坡这般的才子来遣词造句,我便答应你。”
顾惜惜惊喜的站起,却又诧异的望了眼李琦,踌躇了下道,“官人,你却何苦要寻那苏学士交往?”
李琦自然希望老苏出马,能填出更好的戏曲词句岂不是美事,看顾行首却面露异色,不觉道,“莫非东坡先生清高,不愿填这般的词句?真若不行找些士子文人也可。”
顾惜惜摇摇头道,“官人未尝闻国朝驸马法度么?”
“顾娘子指何种条例?”李琦不解道,原书呆子对于宋律根本还未触及,本身就宁死不做驸马的,老夫人又宠溺的厉害,谁会给他说驸马法度,就那“驸马升行”还是来自后世的记忆。
顾惜惜皱眉,召唤房外的女侍送来厚厚数本线装书,翻到驸马一页给李琦仔细讲解起来。
听完顾行首的说明,李琦恍然大悟,国朝法律禁止驸马私下结交文武臣工,轻者杖责,重者除爵,怪不得王安石避而不见,只让个未曾及第授官的王雱接待,怪不得沈括和苏轼开了中门亲自迎接,原来是做给外界看以示交往无私,自己还真当驸马的面子有多大?
照这限制驸马的法度,沈括根本不会主动上门,他把数学题散布出去自然是有意说明李琦来访的目的,苏轼家里的客人不回避也是同理,算起来苏辙真是忠厚人,没赶自己不错了,昨夜宁肯把自己丢玉春楼也不带回家,其实是为李琦好,免得他害了自己还连累别人。至于蔡京,不踩驸马踩谁,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和驸马有来往,踩完了说不定御史大佬风闻后还会夸他。
宋朝的驸马制度说起来真正好笑,私下结交官员不行,如昨夜那般公众下饮酒作乐却无事,更可笑睡在玉春楼不会有御史弹劾,因为这是公主的家事,一旦怀疑和官员私下交往密切,立刻会被喷个半死,不死也落个凄凄惨惨。
李琦看了些宋律郁闷的要命,大宋的御史可以风闻奏事,有没有问题得当事人自辩,还真是威风的可以。虽说国朝宽仁,刑不上大夫,可驸马却不在此例,可以拉出来打屁股的,至于武将,杀头都没问题。唯一让李琦顺眼的是驸马竟然可以纳妾,他瞅瞅眼前吐气如兰的顾惜惜,倒是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轻轻吐出口气,李琦收拢了心思,公主的年龄、样貌还没打听出来,更不知脾气、性格如何,自己真要赎买个妾回去,一不留神都能被公主卖了。眼下的大宋唯一能陪自己无所顾忌交往的,只剩下烟花陌中的女子,他没心情去祸害如此聪慧动人的行首,就当个红颜知已也不错。
李琦想到自己将来的生活,似乎该架个鸟笼子,摇把纸扇,再整个水晶的墨镜戴上,整个一八旗子弟啊?他浑身一阵恶寒,混迹朝堂的心虽说没了,赚钱更没得动力,这番混吃等死实在不是个事。得,哥就普及戏曲吧,也不枉白来大宋一场。
想通了心事,李琦呵呵一乐,对顾惜惜道,“行首既然有意学习戏曲,自当成全,这几日便排演起来,只是那锣鼓琴瑟的,还当制备一番,遣词造句却非某强项,还得行首约人来做。”
“此乃小事耳。”顾惜惜开心不已,含羞道,“官人只把奴家称做惜惜,行首二字,切勿再提。”
李琦揉揉头道,“某便称呼惜惜姑娘可好?”
顾惜惜愣了下,“姑娘”的称呼倒是新奇,不知李琦如何古怪,这番特指莫非还有他意?顾惜惜脸庞微红,抿嘴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和顾惜惜约了明日学戏的时辰,李琦告辞回家,戏曲的伴奏还需一些此时没有的乐器,他得想办法找人改制。
有钱能使鬼推磨,李琦回家的途中绕道坊市,二十两的银子砸下去,制乐器的匠人忙不迭的点头,又不是要什么名贵琴、筝,普通的乐器而已,满口答应尽快制好。
回到家里给老夫人请了安,昨晚上苏辙遣人来报过信,李琦眼看着明年便要成亲,出去耍玩没什么打紧。老夫人只是旁敲侧击的点了下,公主还未洞房,还当注意一、二,尤其不可先买个妾室回来。
李琦老老实实应了,只说要编些新曲传唱,老夫人当他无聊的紧,又吩咐小乙支了些钱,任他开心去。
有娘的感觉好啊,李琦美滋滋的来到书房,老夫人唠叨的话语在他听来也是那般亲切。打开特意锁上的门,李琦查看了画轴内的纸张,草草的扫了几眼,发展工业,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当初援建项目中,水泥厂排在最前,没办法,任何项目都得先修路、盖房,总不能大老远的从国内运水泥过去,那东西消耗大、成本低,真要远洋轮船运去可划不来,头吃肿了也不能那么干。化肥厂是解决非洲兄弟粮食增产的,配套的还有个小农机厂和种苗改良所,连同学校、医院都是纯粹送人情,总部真正掌握的是铁矿厂,配套上粗金属加工,不用大老远的运矿石回来。粗加工的钢铁运回国,这才是总部的利润,谁当真吃饱了没事干做善人,援建也是要发财的。
水利发电厂啥的李琦没抄,那东西抄了没用,放大宋根本没办法实现。挑挑拣拣后抄了皮革加工和毛纺织厂,这是双方合建的,皮革加工主要为解决当地劳动力就业,利润虽然不高,架不住非洲动物多,白捡一样。至于毛纺织厂,那是考虑男女性别,总不能全是一帮黑爷们,找个媳妇都找不上。
纸张上的技术在21世纪没什么保密,都是老掉牙的五六十年代的东西,那十几个部落太穷,给好的人家也买不起。李琦翻来翻去,圈圈画画,就这想在大宋实现也够难的,即便他修修改改把技术都降到差不多清末时期。
“酸”和“碱”啊,李琦长叹一声,近代工业少不了这两样,自己到底要不要做大宋的老黄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