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睿秋猛然抬头,毫不犹豫地说:“想!”
他的勇气只持续了一瞬,目光又暗淡下来:“没有办法的。”
薛朔讶异道:“怎么会呢?”
齐睿秋却不说话,只是摇头。
薛朔以为他是在为手术费发愁,也不在意,打算到时候直接带他去做手术,给齐睿秋一个惊喜。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齐睿秋继续低着头做毛绒玩具,薛朔则躺在他床上,毫无睡意。
脸上的胎记要去做手术,那么他迟钝的思维和行动,又要怎么修复?
看齐睿秋的行为,也不像是天生就有智力缺陷的样子。他只是不太聪明,一双手却很灵活。
看起来,他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在他住院期间,齐睿秋会熬了汤带来给他喝。薛朔注意到,他喝汤的时候,齐睿秋总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似乎很肉痛,于是薛朔会故意喝得很慢,喝完还会舔舔嘴唇。
齐睿秋傻归傻,但煲汤却是不错的。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就更认真耐心地去做事。和打毛线一样,他学做菜也学了很久。
知道自己天赋不足,所以就用勤奋来补,倒是让他对齐睿秋高看一眼。
手机嗡地一声响,来了一条短信。薛朔点开一看,只有五个字:事情已办妥。
他嘴角一勾,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薛钊现在会是多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惜不能亲眼看见了。
薛朔没心没肺地想,他也没有做什么大事,只是把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发到了该收到的人手上。
***
当晚,齐睿秋照例出去摆摊,薛朔跟在后面,毫不羞耻地问齐睿秋要钱买鸡蛋仔。他非常正直地说:“齐先生,我现在是你的工人了,我要求夜宵补贴。”
看他一脸“你不补贴我就去告你”的样子,齐睿秋也没法子,抽了两张十块:“给。”
薛朔哼着歌去买鸡蛋仔了。
这家伙意外地对底层生活适应良好,甚至学会了用帅脸去忽悠小女生让他插队。
“他真是一个好清纯不做作的男主,跟那些狂炫酷霸拽的神经病总裁不一样。”系统在刘涟耳边点评道。
刘涟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屑道:“他脑子有泡。”
系统粘在他头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唔,我觉得他喜欢你。”
“噗!”刘涟喷了,“你仿佛在故意逗我笑。长这么丑,他眼瞎啊?”
系统说:“我读了一下他的心,他想给你做手术,给你一个完整的人生。”
“哈,骗鬼吧。这种主角有这么好心?”刘涟戳了戳系统。
系统趴在他手上安慰:“不要对主角这么大敌意嘛,主角也有好人哒。”
刘涟不置可否,他的内心毫无波动。
“哎,不知道谁才能焐热你的心,好捉急。你就不能试着谈一下恋爱吗?”系统叹息一声,它怀疑榴莲儿性冷淡。
刘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最初,它们细腻得像羊脂。后来,它们粗糙得宛如枯枝。现在,才堪堪恢复成有点肉的样子。当身体全部修复的时候,也就是他反击的时候。只不过,他还是不想攻略男主。
“你到底对男主有什么偏见呀,还是说你喜欢妹子?”系统努力瞪大黑豆眼。
刘涟摇头:“不是,其实,是男是女,没有什么关系。”
那么多世的磨难,他早已过了能交付真心的时候。
“不过……一组数据而已。我不在乎。”他说。
系统沉默了。在缩回刘涟身体前,它说了一句:“榴莲儿,我希望你幸福呀。”
幸福吗……刘涟看着薛朔挤在人群中的身影,低声说:“或许有。但,那是齐睿秋的,不是刘涟的。”
累世的挣扎求生,磋磨得他冷心冷情。入戏不深,就不会有任何伤痛。
***
薛朔带着一大份鸡蛋仔回来,手里还有一支大大的棉花糖。他不经意间回头一看,齐睿秋情绪低落地坐在马扎上,于是就自掏腰包去买了一支小绵羊造型的棉花糖。这是最大的一只羊了,薛朔觉得它和齐睿秋很像。
哼,礼尚往来而已。少爷我才不会去安慰这么丑的人。
齐睿秋正在出神,手里突然被塞了一支棉花糖。
他仿佛惊醒了似的,抬起头看着薛朔。
那双眼里有些茫然,又有些受宠若惊。
“别人送的。”薛朔解释道。
“谢谢……”齐睿秋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
橘黄色的路灯光下他脸上的胎记显得不那么恐怖了,整个人充满了一种温暖的气质。
如同城市喧嚣中,温情的灯火。
如同冬去春来时,破开冻土的小芽。
薛朔看见那人眼睛里明亮的水光。
可恶,为什么会觉得他有点可爱……他苦恼地撇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睿秋脸上的胎记,好像变淡了一点。
薛朔揉揉眼睛,发现并没有任何变化。看来真是他想太多。这样的胎记,不用激光根本不可能去除。倚在灯柱上,薛朔继续在手机上点点点。
损友今天依旧在秀着恩爱,这傻缺没事就会搂着自己的男老婆笑得一脸智障,整天吹嘘自己手段多么多么了得,当年上学时就相中了胆小软弱的媳妇,之后一步步养成对方,让他再也离不开自己。
那个蠢材的对象,就是他们共同的同学。他们的故事,狗血得不行,不良少爷欺负穷书呆,最后吃干抹净拐回家。薛朔还记得那个同学当初有多么懦弱自卑,从来不开口说话。如今被损友调.教得睿智从容,性情大方开朗,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子。
活生生的霸道总裁和灰……灰天鹅。
薛朔曾感叹过这小子的好运气,损友笑得一脸神秘:薛二,你这就不懂了。老婆,还是自己养的好。
对比一下损友的幸福生活,又想想自己头顶的绿帽,薛朔心里苦。
养成……养成?
似乎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引诱着他。
薛朔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马扎上的齐睿秋,对方正在慢吞吞地小口咬着棉花糖。他身形瘦削,双腿规规矩矩地并拢着,吃东西的样子又安静又乖巧。
薛公子情不自禁地开始盘算着一些对于直男来说并不太好的事。
外貌,去掉胎记也不差;身材太瘦,不过可以养肥;性格温顺,像小绵羊;会做饭、没心机、很听话……最最重要的是,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他惊恐地发现,这不就是一个灰姑娘,不,灰先生吗?
再盘点自己。
论家世,他是薛家二公子,如假包换的霸道总裁高富帅。论相貌,他也是上过不少时尚杂志封面的男人。论身体素质,一米八六√六块腹继十八厘米√。不花心,无不良嗜好,有车有房,妥妥的金龟婿。
养成……养成?!
养成。
那扇新世界的大门,终于在薛朔面前打开了。
他的内心剧烈地波动着,颤抖着手指打了损友萧臻的电话。
“喂,老萧吗……我觉得,我可能弯了。”
那头传来萧臻低低的喘息,还有竭力忍耐着的另一个声音,隐约带着哭腔。萧臻大笑道:“薛二,本少早就猜到你要走到这一步,怎么突然开窍了?哎,早就说了不如搞基,你还不信老子。”
薛朔冷哼一声,迟疑道:”我问你,男人到底有什么好?“
萧臻嘿嘿一笑,暧昧道:“这个嘛……你自己去亲自体会吧。老子忙着呢,今天的公粮还没交老婆要生气了!”
一阵冷风吹过,电话里只剩了挂断的忙音。
不用想都知道那王八蛋在干什么。
“妈的,祝你精尽人亡。”薛朔低低地骂了一句。骂完损友,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齐睿秋身上。
一旦产生了特殊的想法,齐睿秋在他眼里,就怎么看怎么顺眼了。
这个人,就像白纸一样。意思就是,他可以随意涂抹,让他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薛朔的目光丝毫不克制,齐睿秋被盯得浑身发麻,转头去看,又不知道是谁在看他,只好归结为自己的错觉。
今晚生意出奇的好,所有玩具卖得一个都不剩。齐睿秋兴奋地数着钱,对薛朔说:“太好了,明天可以加菜。”
薛朔摸了摸他的头以示鼓励,顺便偷偷在他后颈捏了一把,动作跟捏猫一样。
齐睿秋并不知道自己被揩了油,高高兴兴地又指挥薛朔去买夜宵。
回到家里薛朔敏锐地发现不对劲,上前一步拦在齐睿秋身前。啪的一声,灯亮了。
一个美丽娇柔的女人坐在桌边,她霍然起身,大惊失色:“阿朔,你怎么在这里?!”
齐睿秋走进来,惊讶地问:“韵心,你怎么,不打电话,回来?’
齐韵心充耳不闻,她只顾着看薛朔。
这个男人,她心爱的人。他们,终于重逢了。
但是他为什么在这里?
薛朔皱着眉,警惕地看着她。她炽热的眼神让他感到有些反胃。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他根本没有见过她!
“阿朔……”齐韵心又甜蜜又酸楚地唤着他的名字,美目含泪,娇婉的姿态楚楚动人。
“这位小姐,”薛朔彬彬有礼,“恕我直言,我们从未见过。”
“你、你不记得我了么……”齐韵心咬了咬唇,委屈地眨了眨眼。
薛朔心里冷冷地笑了,放在以前他或许会吃这套,然而现在,他已经是个预备役的基佬了。
齐韵心冷静了一下,苦涩地想重生之后阿朔不记得她也是正常的,自己可不能在他面前失态。就当他们从零开始吧。这一次,她不要再错过他。
她调整好了表情,礼貌地开口:“对不起,我失态了。哥哥,这就是你说的薛先生吗?”
齐睿秋歪着头:“我没有跟你说过啊。你太忙了,我、我怕打扰你……”他的表情很平淡,丝毫没有打脸的自觉。他不明白为什么妹妹说是自己告诉她的,他确实没有跟她说过家里多了一口人的事。
薛朔一看就明白了,齐睿秋傻乎乎的,根本不知道怎么说谎。
“抱歉……大概是我入戏太深还没回过神来,认错人了。”齐韵心反应非常快,为自己打了个圆场。
“这么说来,齐小姐是个演员了?”薛朔微笑,心中却不以为然。这个女人,分明就认识他,却非要甩锅给齐睿秋。
有意思。他目光里透出一丝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