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天下会(1 / 1)

那长身男子望她微微一笑,从背后拎出一只青布包裹,递上前道:“这是令尊交托给在下带来的,秦解元可收好了。”

秦霄双手接过,见那包裹之物四面兜紧,当是匣子之类的东西,虽不甚大,但却颇有些分量,心下微觉奇怪,先称了声谢,跟着又正色问:“还不知这位英雄如何称呼?”

那男子抱拳谦道:“在下重明镖局秋子钦,不敢劳解元公动问。”

没曾想这人名字倒是不俗,秦霄不由点头赞道:“钦者,敬也,威仪悉备,秋英雄果然是人如其名,小生失敬,这一路千里奔波辛劳,实是感激不尽。”言罢,抱着包裹,躬身一拜。

秋子钦抬手扶住,还了一礼:“秦解元何必客气,敝师妹托庇于此,多承照料,在下还要代师父师娘致谢……”

“大师哥!”

夏以真听他忽然说到自己身上,倒好像父母真的将自己托付给这书呆子似的,不由耳尖一红,扭着身子忸怩起来。

秋子钦望她一眼,眸中全是柔色,便改口道:“区区送封书信而已,秦解元不必在意,以后但有差遣,在下也自当效力。”

秦霄不自禁地挑起眉梢,干咳一声,面上也笑了笑:“秋英雄如此慷慨重义,小生实在惭愧,夏姑娘这些日子与小生相处甚欢,情投意合……”

“你胡说什么?”夏以真飞红了脸,瞪眼骂道。

秦霄只作不见,转而问道:“这个……不知除这物件之外,家父可还有什么话说么?”

秋子钦凛眸将两人情态都瞧在眼里,正色摇了摇头:“这却没有,秦老先生只说解元公看了这囊中之物,便可自知,在下也不便多问,又恐惹人耳目,没敢多加逗留,当日便返程了。”

听他这么说,秦霄更是奇怪了。

老爹平日里除了书籍和文房四宝外,身边从不放什么东西,也没见存过什么秘不示人的玩意儿,这包裹内究竟装的是何物,竟如此神秘,不能明言?

夏以真只怕他再当面说些浑话,叫自己难堪,这时见他沉吟,便急忙对秋子钦道:“大师哥,让这书呆子自己瞧吧,我还有话与你说,咱们到别间去。”言罢,拉他自顾自朝对面小间走。

秦霄眼巴巴地目送两人进了门,翻个白眼,唇角狠抽了两下,也转身回了房。

想一想,将窗门都闭了,这才坐到榻上,去解那包裹。

摊开两层衬里纽系,里面果然是只匣子,长不盈尺,宽只五六寸,上头朱漆已有些斑驳,但仍能瞧出绘的是双龙抢珠,制工精巧,木质似也是上好的黄花梨。

不用瞧里面的东西,单看这匣子,便已是十分难得的好物件,上面的纹饰更不像是寻常民家该有的,老爹又从何处得来,怎的从没听他提起过?

他愈来愈是好奇,再看那正面扣盘,竟没有上锁,用的却是漆封,端得是隐秘。

仔细瞧瞧,也是年头甚长,未曾有人开启过。

秦霄想了想,起身点了根蜡烛,炙烤片刻,再用小刀费了半晌工夫才将那块陈漆挑开。

如此封禁一除,心头更有些迫不及待,但还是缓了口气,不紧不慢地将匣盖翻开。

这一低头,落眼便是朱红盈目。

原来那里面放的竟是块如意状的朱砂墨锭!

他不由惊住,半晌回过神来,双手捧起那墨锭细细端详,就看“如意”头上是金漆双龙纹,龙口正对间阴刻“御墨”二字,柄身处竖刻“江山永固”四字篆书,下端绘以云纹,背面则注着“臻平二十一年内廷造办局制”。

秦霄捧着这块坚若铁石,却又朗润醇和,郁香尤新的墨锭,知道当不是仿冒之物。

可若这上面的款印无误,那便是本朝先帝案头的御用之物,怎么会无端在老爹手里?

他不自禁地想起那日在张言府上,这位首辅大人对次辅之子避而不见,反倒偏偏要见自己,其间又旁敲侧击问起老爹的出身,还几次沉然默语,神色间颇不自然。

莫非他老人家当年……

沉思半晌,目光又落回到那墨锭上,心中一片了然,却砰砰跳个不停,连带着手也有些发颤。

送这东西的用意不言自明,只是自己十八年来竟连半点行迹也没瞧出,老爹这“深藏不露”的功夫当真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秦霄捧着墨锭,只觉有股无形之力凭空注入背心,意气风发,先前那点烦忧一扫而光,腰杆子也不自禁地挺直了几分。

当下小心翼翼地将墨锭放回匣中,仔细封好收了,这才长出一口气,欣欣然踱过去,推开窗子,面朝南方,低声笑道:“爹,儿绝不会令你失望的。”

***

秋子钦自言另有要事,当日便离去了。

夏以真像是恼恨秦霄口没遮拦,起初板着面孔不与他说话,但终究是少女心性,又禁不住秦霄刻意引逗,没两日便又恢复如常,同他说笑起来。

心胸舒朗,便觉这年节间颇有几分迟来的快活,只是考期将近,不免多花些心思在习学上。

夏以真知他现下正是用功之际,日间也极少去打扰,将宅院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秦霄见了自是心中欢喜。

就这般忽忽旬日已过了上元节,京中各处衙署具已开门办公。

秦霄早早赶去礼部投文报到,见衙门前人山人海,聚满了各省前来的举子,少说也有两三千,上至须发花白的老者,下至自己这般意气少年,或聚或散,或贵或贫,或谈笑自若,或忐忑自矜,不一而足。若在算上此后陆续到京的,参加今科会试的真不知有多少。

吴鸿祯和周邦烨也在其中,见他来了,自然拉着一处。

秦霄也不推拒,又想起当日曹振那番半明半暗的话,见周邦烨面色如常,似乎还未知情,暗自思忖,也不好与他说明,当下便不多言,只与他们同行。

那吴鸿祯究竟是当朝次辅的公子,守门的差役见了,当即引着三人入内,到前院小厅坐着奉茶,又拿着三人的投文出去,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便将他们此番会试的券票考凭送了来,言称诸事都已齐备,只须安心等待下月春闱开试即可。

吴鸿祯代谢了,三人起身从偏门而出,便见广场上人群乌泱泱的,非但没见少,反而愈加拥挤,不觉瞧得头疼。

往前挤了几步,忽然瞧见一个衣衫蔽旧的中年士子,面貌熟悉,竟是当日茶舍中纵论碑学高下的陆从哲。

此时相距甚近,他自然也瞧见了他们三人。

吴鸿祯鼻中轻哼,偏过头继续走,周邦烨为他马首是瞻,也只作不见。

秦霄却敬他颇有几分傲骨,点头微笑,没曾想陆从哲却皱着眉,微黑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摇了摇头也不言语,快步自去了。

好容易挤出人群,三人松口气。

吴鸿祯说大家许久未见,不如趁今日巧遇,去城中尽兴玩乐一番,顺带预祝本次会试得中,周邦烨忙跟着叫好。

秦霄自觉有美人相伴,哪有心思跟他们厮混,当下借故推脱而去,径回家中。

自此之后便闭门不出,专一用功,只三餐同桌时与夏以真谈笑招惹几句。

早晚间照夏以真所言,将那套吐纳心法练习几次,慢慢觉得精力渐旺,神清气爽,也不觉得如何天寒难耐了。

如此日子过得甚快,转眼已到了考期。

二月初八晚间,秦霄早早就歇了,睡到子时许便起了身,稍稍吃了些东西,换身干净衣衫,提着灯笼,拿了早已备好的考篮出门。

才刚走几步,便听夏以真在身后叫道:“哎,书呆子,先不忙走!”

他愕然回头,见那丫头不知从哪也弄了套襕衫方巾穿在身上,作士子打扮,不由讶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要一同去,你看我这身可像个读书人么?”

夏以真说着,又学着他平素的样子,拱手相揖,才刚行了半礼,便憋不住自己笑了。

秦霄哑然失笑,见她束了头发,明眸皓齿,语笑嫣然,若不细看,还真像个俊俏书生,当下点了点头,却又微皱着眉道:“我这是去考试,你跟着做什么?那贡院外面里里外外都有人把守,你也进不得,还是留在家中,我用不了多久便可回来了。”

夏以真撇撇嘴:“你这一走,爹娘、师兄他们又不在身边,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闷也闷死了,不如一同去瞧瞧,且看那考试究竟什么样,凭什么叫你们读书人挤破了头也不肯放过。”

秦霄听她话中竟像对自己有了几分依恋,心下甚喜,故意又问:“可惜你进不得场,就算去了,咱们也说不上话,还要空在外面等着,这便不闷么?”

“放你这书呆子一个人,莫要去得了,回不来。再说,你之前不是讲过三日一场,中间可交卷出来么?那时便可说话了,我若真觉得闷,自己回来便是。”

夏以真说着,自己便抬步走了。

秦霄无奈笑了笑,提着灯笼、考篮跟了上去。

初春萧索,寒夜阑珊。

周遭寂寂,静而无声,朔风休休,拂动湖水轻潺。

一轮明月当空,照着双影并肩,连袖相挨……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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