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刹车,再度把车停到了路边。
他现在有种连穆建勋,都不想去看到的心情。
穆东其实很明白他心里,觉得憋屈和窝囊的那种心情。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做这个揭破真相的人。
但是他就算不说,用不了多久,越煌他自己也会知道。
与其到了那个时候,他年轻气盛,一个忍不住,再去和老爷子闹一场,还不如他来揭这个盖子。
告诉他,比起老爷子,比起整个对大局大势的掌控,他还嫩得很!
这不是为了打击他,恰恰相反,穆东这也是为了刺激他上进。
为了总有一天自己的命运,不被别人这么轻易的就能左右和揉捏,他自己就要让自己强起来。
如果越煌他能领会到这一点,那他就离真正的成熟、成长起来不远了。
可要是被打击的,反而一蹶不振了的话,那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以他对越俸山越老爷子的了解,他一定会趁着他还来得及的时候,把越煌这个不合格的继承人,给换了的。
就这样,这辆越野车就这么突兀的,在路边的道牙子旁,整整停了半个小时。
他们不走,可怜后头跟着的那辆车上的小战士,和穆东的秘书,就也不能走。
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等着。
“穆叔叔,有烟吗?”
越煌从方向盘上,抬起头。
一双眼珠子已经通红,但是神情脸色,却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不满的情绪痕迹。
穆东心里暗赞,这小子,究竟是有决断,有慧根的。
从内袋里掏了好几下,才掏出一盒已经皱巴巴的香烟。
递了过去。
越煌也不嫌弃,打开抽出一根,用点烟器点了两次,才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随着那雪白的烟雾,从肺部过了一圈,被吐出来后,心里的那股子不甘和情绪,也似乎随着一起被吐了出来。
“穆叔叔,谢谢!”
“缓过来了?想通了?”
“嗯!”
穆建勋应了一声。
“想通就好!你以后的路还长!要理解老爷子,他这么做,你现在或许有情绪,可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下一代,为了你们以后能担得住更多的事。”
“我明白!”越煌点头。
“嗯,时间不早了,该走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我儿子了!再在这里待下去,到医院都该吃夜宵了。”
“对不住穆叔叔,都是我的错。我这就开车。我们去看建勋。”
越煌似乎是真的缓过来了。
吸了最后一口,降了点窗,扔掉那个烟屁股后,他的右手再挂挡的时候,已经稳健的看不出一丝一毫愤怒后的颤抖了。
“哎哎,快开车,开车,前面的车走了!”
后头车子里,小战士见越煌的车重新上路后,赶紧催促起了开车的战友。
又一个小时后,这趟本来并不算多长的旅程,终于到了目的地,乐山疗养中心。
不说穆东的秘书,终于松了口气。
那位原本送完车,任务就算结束的小战士,这会儿更是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要知道晚上11点前,再不能回去营地,那是要挨批评的。
总算把人给送到地方了。
也不敢再上前去,和那位年轻的首长,去告别了。
一等穆东的秘书下了车,那车,立即一个掉头,飞快地开跑了。
“小卢,过来吧!上车!”
“啊?我们还没到地方吗?”
小卢有些傻眼,他以为越煌的车停下来,就是到地方了。
难道这一次还是中途停车?
“到了,不过不是这里,乐山疗养中心很大,建勋当初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昏迷不醒了。所以为了更好的更妥当的治疗他的病情,所以把他转到了疗养中心下属的医院里。”
“在这山后头点的位置,还要开一段呢!你上来吧!”
“是,议长!”
小卢赶紧打开后座,有些不安的坐了进去。
按说他应该坐副驾驶,后座是让老板坐的。
可谁让现在副驾驶位置上,自家老板坐在那呢?他这个当秘书的,也只要硬着头皮坐进后面去了。
越煌也不说话,等小卢坐好后,就继续往里头开了。
“穆议长,越师,这边请!”
穆建勋的主治医生,一路恭敬地领着穆东和越煌他们,快步地往穆建勋的病房处走。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能说话了吗?”
虽然电话里,已经听医院的人,大致的说过了一些,关于穆建勋现在的情况,可又过去几个小时了,穆东还是想要知道,这段时间里,穆建勋是不是有些新的好转反应。
“暂时还不能说话,声带长时间不用,需要一定的时间,找回发声的感觉。”
“不过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针对这个情况,给用了一定剂量的针对性药物,相信用不了几天,就能渐渐地重新开始开口讲话的。”
“那就好!”
穆东略微放心的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要不是你们妥帖认真的治疗和照顾,我儿也不会这么快就能苏醒了。”
“穆议长您严重了!我们其实没做什么,是穆先生自己的意识坚韧,他是自己苏醒过来的。”
“说实在话,这么多年来,穆先生还是我们收治的,第一例从植物人状态中,苏醒过来的病人呢!他的成功苏醒,也为我们的病案增添了许多值得研究的经验,和临床的反应。应当我们医院感谢穆先生才对。”
“啊!就是这里,到了!”
说话间,穆建勋的病房就已经到了。
越煌率先就走了进去,距离上一次他来看穆建勋,已经整整过去两个月了。
两人似乎都没有想到,他们兄弟,有生之年,还能这么面对面的,清晰的看到彼此。
几乎立时,跨进门的越煌停住了脚步,红了眼睛。
而床上的穆建勋,也同样怔忪了神情,酸了鼻子。
待晚了一步的穆东,也出现在穆建勋的床尾的时候,穆建勋再也没忍住,眼泪簌簌地就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
他哆嗦着嘴唇,似乎很想张嘴叫一声爸爸!
但是大脑的指令,却似乎怎么也无法命令嘴巴的肌肉张开。
以至于好半天,也只是哆嗦翕动了两下,喉咙口勉强发出呼哧呼哧的那种气音,愣是没能叫上一声爸爸。
但是穆东却读出了他眼中的那声爸爸。
严肃的脸上,第一次外露了脆弱和激动。
几步便绕到了床侧,就这么静距离的看着穆建勋,消瘦的不成形的脸庞,心酸地喊了一声,“建勋,臭小子,别着急!爸来了,万事有爸呢!啊!”
这一声久违了的‘臭小子’,令得穆建勋的眼泪,掉的更凶了。
穆东两颊的肌肉颤动了好几下,终究也没忍住,被他招的,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湿了眼眶,不过是强忍着最后的要强,不肯落下来罢了。
口中则颤抖着语声,笑骂,“臭小子,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好意思掉猫尿?”
“听说你不配合医生们对你的检查啊,我还担心,你别是有什么不明白,现在看样子,臭小子是真的醒过来了啊!”
“你总该认识你老子我吧?”
穆建勋用力的眨着眼睛,眼泪也随着他努力的眨眼,表示认识,而掉的更凶。
“认识就好,认识就好!看看,越煌也来了!”
穆东指了指越煌。
穆建勋哪里能没看见越煌啊?
他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越煌。
甚至于看到越煌的时候,他还挺激动的。
甚至于他们没来之前,穆建勋还抱着侥幸的想,会不会越煌看在兄弟情义的面上,把裳裳也一起带过来看他。
现在见来的只有他和自家老爸,便知道,他所想的最不好的情形还是发生了。
那就是苏云裳到现在,也没有被救回来。
也就是说,裳裳至今为止,还落在墨如陵那个变态手里!
越煌,你这个笨蛋!你到底怎么办事的?
都已经过了两个月了,别告诉他,他到现在也没知道墨如陵藏身落脚的地方?
越煌也知道他那急切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却不再觉得内心惭愧,和不能面对他,相反,他正视了自己的力量还太过弱小之后,便已经再次发誓,要知耻后勇了。
所以带回苏云裳的责任,注定只能落在穆建勋的肩膀了。
是以,越煌看着穆建勋,一字一句地道,
“建勋,你可要尽快的争取下床行走。苏云裳还在墨如陵手里,具体的情况和位置,我不知道,但是穆叔叔知道,所以能不能带回你的女人,就看你的恢复速度了。”
“而我,已经出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