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是吗?”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听错了就是听错了,不信你再去问韩……”
慕星崇看着她一脸抗拒没有一点愉悦的表情,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突然就索然无味惨了
有些失望的放开她,单手撑在她旁边的墙壁上拓。
“秋叶,”他一点一点侧过头,像要把她脸上每一丝动容,都刻进他深心,“你想拒绝我到什么时候?给我一个期限,告诉我。”
“我不知道。”
“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要告诉你,不会太久了。”
不管是她是不是愿意,只要他不想再忍下去了,她就不能再这么得意。
而他的耐心,已经不会太久了。
男人又这样看了她几秒,随后放开她,站直身体重新回到背后的一片阴暗中,静美疏离。
慕星崇没急着去追离开的余秋叶,就这样静静的看了她两秒,等到消防通道门一开一合,整个通道里都只剩下一片黑暗的时候,男人的眼睛亮了又暗,瞳仁深处似乎一点一点展开了丝丝裂纹。
[再说了,他一生下来就亲眼看见自己外婆跳楼……]
[秋叶小姐这七年定期都会去祭拜,但祭拜的人并不只有霍老先生。]
两段话语从他精确超凡的脑中略过,唇就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还想起有一天,余秋叶在意识昏迷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妈,原谅我。”
原谅我,
这三个字,多么值得考虑啊。
他脑中突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如果星空不是霍远洋的孩子,如果她没有堕胎,如果……
不,
不可能的,明知道,她是一个曾经背叛过的女人。
男人方才还有些迷茫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抬脚开门,直接从这里走出去。
怎么办,秋叶,就在刚才,我好像又心软了。
………………
星城市中心,整座城市最寸土寸金奢丽的西洋式建筑公馆。
公馆的名字叫星宴,也是慕氏名下的一处产业。建筑是上世纪租借地外国人留下的旧址,因此欧式风格特别浓厚。
整片建筑群被一长串蔚为壮观的豪华星河状长街灯包围着,豪华,庄重,目空一切。
慕星崇坐在公馆地下一层最尊贵的茄房里,金色柔和的灯光给他原本就很优美的面容,镀上了一层矜贵的质感,
“笃-笃笃”
三声很有礼貌的敲门声响。顾默推门而进,
“这么早就来抽烟?”
慕星崇不动声色,一直静默的身体稍微动了动,给顾默挑了一盒havana雪茄。
顾默极快的扫了一眼,一边脱下驼色大衣,交给侍应,一边坐下来,
“今天这么烦?”
这个男人只要一心烦,就会来这个地方抽烟。美名其曰品雪茄,实际上就是泄闷。
就像有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去喝酒,有的人要去约-炮,而他就习惯性来茄房一样。
“新到的古巴极品,你试试。”
慕星崇闭口不谈其他,只是朝他扔过去一盒火柴。
顾默浓黑的眉挑了挑,一手接过,点了起来。
“味道够醇。”
“嗯。”
“我听说她和霍远洋离婚了?”顾默看雪茄燃得差不多了,一口吹熄火柴,看似毫不在意的问。
“是。”
“为什么,就因为霍家现在败了?霍母坐牢,霍远洋也被敲破了头?”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戏谑,即便语气已经很淡,可还是泄出了潜意识里对那个女人的讽刺。
慕星崇莫名有些不愉,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一扯有些紧绷的领口,
“Romai还是PetrusPomerol?”
顾默一挑眉,“up-to-you."
……
等慕星崇白皙的脸逐渐泛起绯红的时候,顾默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按住他不知第几杯想要灌下去的酒,
“可以了。”
他从小身体心理都不算特别健康,甚至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就有头疼的毛病。
后来余秋叶一声不响离开,他每天黄昏都要坐在阳台上喝酒抽烟,这一副身子更别说被他折腾了还剩几成,
顾默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堂堂慕星崇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为什么非死在那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身上?难道你忘了,当年你连碰她一下都舍不得,而她又是怎样把你当垃圾一样丢掉的吗?”
顾默说着,手背的青筋绷得都要快爆掉,可他自己却没有发现。
慕星崇淡淡看了他一眼,唇撩了撩,“你就是这么想她的?”
一个为了钱,和虚荣,就可以不惜背弃一切的女人?
“难道你不是?”顾默反问。
“呵,”慕星崇自嘲笑笑,晃了晃酒杯,“也许吧。”
“也许?阿崇,你的感情我本来不想插手,但我真的看不下去了,”顾默说着,温润的眉目一点点严肃,“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你父亲和你哥哥的死,还有她寄给你打掉的孩子的照片,都做不了假,更何况,她也已经嫁给别人快五年了。”
“可她过得并不好。”
“阿崇!”顾默这次真的是忍无可忍,连音量都扩大,
“就算她过得不好,难道不是自找的吗?试问世间女人,以她这样的出身和学历嫁入豪门,有哪一个能过得好?”
想要住大房子,想要开好车子,
想要在人前高人一等,人后就要付出不为人知心酸的代价。
这些都是很公平的。
“如果我就是乐意宠着她?”
慕星崇说着,吐出一口烟来,语气嘶哑而平静如水,
“如果我就是说,她就算再糟,我也没办法放弃?”
………………
慕星崇后来又喝了二瓶红酒。
回到山府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余秋叶今天刚巧也失眠了,一直坐在书房看书也没睡着。
书房里,她隐隐听到楼下有动静,刚一起身,就透过落地窗看见顾默身长如玉的扶着醉醺醺的男人走进来。
看得出他今天喝的很醉,女人眼镜下的眉毛皱了皱,扶上窗户想走下去,没迈出几步,就看到管家已经第一时间把慕星崇扶住。
走出去的步子,就这么又缩了回来。
透着玻璃,她看见站在楼下的顾默下意识四周张了张望,
虽然秋叶隔着二楼并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也能猜到,他是在问她在哪里。
通常丈夫回家后,第一个出来迎接的人总该是妻子的。
可她却没有。
看她没出现,顾默脸色沉了沉,紧接着,又对管家嘱咐了些什么,随后抬脚就走了。
余秋叶这才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台灯光线弥漫,把她真丝的白色睡衣映照出柔软光滑的色泽。
她背向后靠了靠,随后闭上眼睛,再不动弹。
……
慕星崇凌乱的出现在她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
女人长睫下的双眼一瞬打开,凉凉的看着醉意明显的男人,唇掀起没什么温度,
“你不是说这一层除了我允许之外没人可以进来吗?”
慕星崇扶着门框,冷讽一笑,
“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了。”
看他这么晚又醉成这样回来,没有一点担心,也没有一点在意,纹丝不动的坐在这里,就像个没事人。
这就是他等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这么冷血的女人。
余秋叶凉沁的目光从他身上滑过,最后重新落在书上,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桌上,语气平静,“你赶紧回去洗澡,然后早点睡……”
一个“觉”字还没说出口,男人已经三步两步的闯了进来,
他一把提起她纤薄的睡衣领口,冷漠刻进了骨血里,
“你就这么沉得住气?”
她皱眉,“你放开我。”
“余秋叶,告诉我,”他冰冷的眸把她锁住,“不是为了钱。”
不是为了钱离开他,也不是为了钱嫁给霍远洋。
只要不是为了钱,他都可以理解。
而她只是抿唇,“你喝了多少?”
“告诉我!”
男人这下一下把她提起来按在了书桌上,哐啷,一叠厚厚的书都哗啦啦掉落在地,秋叶刚才戴着看书的那枚眼镜,也被轻而易举地碾碎。
她这下再也维持不住平静了,
“慕星崇,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想干什么你直接说,不要这么喜怒无常来折磨我好吗?”
“我这样?”男人听到这句话就冷笑出声,“我这样难道不都是为了你?”他的语气平静下来,也因此更冷,眸微微眯起,“告诉我,你嫁给霍远洋,不是为了钱!”
她要钱,为什么会去找霍远洋,这座城市难道还有谁会比他慕星崇更有钱吗?
他不明白,真的不懂。
可是如果不是为了钱,她就更没理由嫁给那个男人。
论感情,他一个旁观者,都能看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
但既然都不是,那又是为了什么?
就在男人还在沉默等待答案的时候,女人忽然就笑了出来,
“好,那我告诉你,就是为了钱。”
“慕星崇,我当时,是真的很需要钱。”
“吃饭需要钱,看病需要钱,只要你想活下去,都需要钱。”
哪怕你活不下去,要死了,下葬时也需要钱。
不过,这句话秋叶没有说。
空气就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静的能听见掉下一根针的声音。
他眯眼,“你敢发誓?”
“我发誓。”
“如果你撒谎,你亡夫——可以吗?”
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一松,向前倾了一下。
两个人距离本来就不算远,这样一压,就更密不可分。秋叶纤细的腰肢几乎要四十五度倾斜在书桌上,两只手撑着桌子,也被男人无声无息的包围在他的手臂中间。
鼻尖贴着鼻尖,手臂贴着手臂,小腹贴着小腹……
明明是那么亲密的距离,两颗心,却怎么也拉不近……
余秋叶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三个字,
“我可以。”
“好。”
男人这下压下来的力气更重,几乎一半的重量都支撑在她身上。
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温柔的把她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鼻尖相贴,他微微轻转了角度,
“你要钱,为什么不会来找我,嗯?”
余秋叶看着他眼睛里很浓稠的类似悲伤的东西,一点点拉长了眼尾,
最后,低下头,苦笑了。
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为什么。”他嘶哑着嗓子又问一遍。
“我无话可说。”
“怎么会无话可说?”
她明明瞒着他那么多事,怎么可能到今天一句话都没有?
秋叶冷声道,“
我就是为了前途打掉了我们的孩子,怕你不同意所以销声匿迹了。因为没钱了活不下去所以找了霍远洋,事情就是这样,你到底还想让我说什么?”
她看着他,唇齿流利,目光没有丝毫躲闪,更没有撒谎的痕迹。
“慕星崇,”她笑笑,“我知道你想要一个能安慰自己的所谓的真相,但是我真的很遗憾,真相就是这么残忍。”
残忍的,不可逆转的,
这就是真相。
男人这下再也不说话,空气岑寂,沉默持续在两个人之间发酵。
静谧让秋叶头皮都一阵发麻。她被他压在桌子上,心咚咚的跳。
过了一会,她又怕他不死心,故意放软了语气,
“现在事情也过去七年了,我们的孩子…也已经没有了。也许我曾经后悔过,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阿崇,既然我们已经结婚了,如果你还是想要我,我会好好陪你过下去的。但是如果你不接受,我也没有办法了。”
“因为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我们永远都不可以改变的。
这是我们生而为人,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谁,都要面临的无奈。
空气中没人说话。
静得仿佛只是一片虚无,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男人的唇里,终于弥漫出一个音节,
“呵,”
他冷笑冰刺入骨,“你凭什么以为,”一字一顿,“我会要一个背叛过我的女人?”
他对她无微不至,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珍宝双手捧到她面前,可她却做了什么?
说分手就分手,说消失就消失。
说改嫁就改嫁。
她把他当做什么?
说完,他一把甩开她的下巴,眼底再也不复那片温柔,甚至沁出残忍,
“你想要钱,是吗?好,以后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但是除了钱——你一无所有。”
说完,他直接甩开她离开了这里!
砰,门被摔得很响。
关门的瞬间,秋叶整个人终于绷不住向后一靠,
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单薄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脸上突然有了凉凉的感觉,
眼泪从唇角划过的时候,
是泪吗?
她忘了尝。
……………
……………
第二天。
秋叶凌晨的时候就从床上醒来,
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又是新的一天——同样没有任何希望的一天。
脑子中依然回放着昨夜慕星崇冰冷的反应,心底有凉凉的失落。
他说,从今天起,她余秋叶,除了钱,一无所有……
她干涩的扯唇笑了笑。
……
给了自己一个微笑后,她撑着身体从床上起来。
凌晨六点,星空已经醒了,他背对着她坐在孩子房里玩他的玩具。小小的背影看上去很宁静。
秋叶无声无息的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轻声说,
“星空,我们去上学吧?”
男孩没有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就像听不到她说话。
秋叶看着他对自己没有一丝好转的态度,只能闭眼笑了笑,然后又重新走过去在他正面蹲下,
“星空,告诉妈妈,你喜欢慕叔叔吗?”
话问出来的时候,秋叶自己也没想到。
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
孩子在这么多年的沉默中,第一次对她抬起了头,幽深的眼睛里,映照出她苍白的
脸色,
然后,慢慢的吐出二个字,“喜欢。”
“为……什么?”
余秋叶双眼一下子就红了,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愿意和她说话,而话说的第一句,就是喜欢慕星崇。
可是接下来的那一句,更加让余秋叶手足无措,
“妈妈不喜欢吗?”
她这次彻底愣住了。
“你……”
“……妈妈怎么会不喜欢慕叔叔?”余秋叶苍白的脸尽力笑出温暖,“慕叔叔对星空这么好,妈妈当然很喜欢了。”
即使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即使他明明是自己亲生儿子,可在和他说话的时候,竟然还是会那么紧张。
生怕就因为自己一句话的不妥当,再次刺激到他。
可孩子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妈妈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