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金对自己进行了一番化装,比较隐秘地回了家乡。
阔别了整整五年的家啊!亲人们不知怎样了!深夜的乡村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狗叫。万金推一推自家的大门,才想起已经反锁了,那就只有越墙而进。
进了院子,还是静悄悄的,黑狗怎么不叫了?它要一叫,就把爹妈惊醒了,自己就可以进家了,也许是它睡着了?外出了?爹妈现在正睡着呢,还是不要惊动二老,让他们睡个好觉吧。
万金轻轻推开西面的小厨房,就在厨房里坐着,想坐着睡,可怎么也睡不着,回想起离家时的情景,不禁泪水流淌下来,白莲,你现在在咱家,还是在娘家?一定在娘家吧?苦了你了,我万金对不起你,欠你的,这辈子还都还不清啊!
村子里响起一阵阵狗叫声,一直不停地叫着,好像是自家的黑狗叫声,它不是在院里的狗窝里吗?
一直等到天明了,万金走出厨房,轻轻敲爹妈房间的门。
“谁呀?哎,你还没起床呢,怎么听到有人敲门?是听错了?哎,天又明了,一夜翻来翻去睡不着,好不容易又熬到天明了。”是妈说话。
“唉!我也睡不好啊,儿子不回来,咱们哪里能睡个安心觉,撑着吧,别倒下就谢天谢地了。”是爹的叹息声。
“起床吧,又一夜过去了,万金啥时才能回来啊!唉!”妈的叹息声。
万金听着爹妈的话与唉声叹气,内心一阵疼痛,这疼痛从前胸窜到后背,心脏都明显跳动了几下,然后是一阵心酸,眼泪啪啦啦掉下来,泣不成声。
“是谁在外面哭?”爹爹小声地紧张地问道。
“是哭声,这天刚刚亮,谁会哭呢?就在门外!咱家院门还锁着呀!”妈妈也紧张起来。
“妈,爹,是我!”万金轻声道,再不吱声,还吓坏爹妈呢。
“是儿子?”妈妈惊道。
“儿子?快开门看看!”爹三下五除二提起裤子,急不可耐地下地开门,不小心把放在地上的尿盆也踢倒了,扣了一地尿。
“爹,妈,是我,是我回来了。”万金高声地应声道。
门开了,万金一头扎进屋里,抱住了老爹:“爹!”
“儿子!”妈妈也下地来,紧紧地抱住了万金。
“妈!”
一家三口放声大哭!
万金爹摸到了万金背后的两把剑,惊得缩回手来,问道:“你怎么还背着剑呢?”
“说来话长,我慢慢再跟爹妈说吧。”万金扶爹妈坐下,仔细看着爹妈,爹妈比离家时更老了,头发全部白了,比雪还白!这都是因为自己多少年不在家啊!
“先给儿子做饭去。”万金妈高兴地说道,边说边问,“儿子,你啥时就回来了?不是在院子里呆了一夜吧?”
“半夜就回来了,怕惊动爹妈,就在厨房呆了一夜。”万金说道。
“白莲回娘家了,吃过饭后,你过去看看她吧,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啊,唉!总算活过来了!”万金妈说到这里,赶紧用手揩泪,扭头去厨房了。
“唉!”万金爹也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
从爹妈的唉声叹气中,万金全然感觉到了两个家庭的心境,自己就是罪人啊!
“这么多年,你在外面都干啥去了?村长早就同咱家和好了,你也不回来。别说你爹妈天天担心你,白莲一个年轻轻的女人家,就出去找了你几次。去年,你是不是在湖南举行了什么比武大赛?我,白莲,和她爹,都去湖南找你,可我们去时,你已经走了。你把人们都害苦了!”万金爹心疼地说道。
“一言难尽啊!”万金真的是一下子说不清说不完。
“爹问你,你说实话,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万金爹小声地严肃地问道,生怕老伴儿听到。
“没有,爹。我心里只有白莲。”万金实话实说。
“那你身边那个女人是谁?电视台的人都告诉我们了,白莲心里肯定为此憋屈死了。全村人从电视上都眼巴巴地看着你和那个女孩子眉来眼去的,你还不承认!”万金爹不相信地戳穿道。
“她是我的同事,爹,我真的在外面没有胡来,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白莲的事情。你相信我好了。”万金说道,“咱们家的黑狗呢?”
“你还记得黑狗?噢,它倒通人性,自你走后,它要么跟着白莲,要么在村口来回溜达,应该是等你回来。”万金爹道,“见了白莲,多说些好话,给你丈人丈母娘多买些好吃的,挣下钱没有?多给他们家留些。他们家因为你这小子,算是遭够罪了!”
正说着,黑狗从外面跑进来,蹭地扑上万金胸前,用头摩擦。它在白莲家就闻到了万金的味道,叫了半夜,等到白莲家开了院门,才狗不停蹄地一路惊喜地跑回来。
万金搂住黑狗的脖子,五年了,它还活着!万金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吃过饭,万金去村口小卖部,买了烟酒面包方便面等好多吃的,人们见万金回来了,都跟他打招呼。不一会儿,几乎全村人都出来了,大家争先恐后地问询着万金,跟在他后面。瞎眼婆婆,不,现在是明眼婆婆的儿子,拉住万金的手不放,称兄道弟地问寒问暖。
快到白莲家了,老村长从后面追上来,拍着万金的后背,说道:“万金,我把你给害苦了!”,说完,噗通一声就跪下来,“万金,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你惩罚我吧!”
人群停下来,全村人看着眼前这一幕,万金泪水在眼眶里转过来转过去,但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硬是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大家伙儿也看到了万金的表情,有的人竟然也哭了,他们是为万金家白莲家哭啊!是为白莲哭!自从万金被村长逼走后,白莲受了多少苦多少罪,他们都看见过,他们都知道!
“老村长,你起来吧,都已经过去了,忘记它吧。”万金真诚地说道,把村长扶起来。
这时,白莲出来了。她听见了人们的说话声,而且明眼婆婆一溜小跑去告诉了她万金回来了。
万金扭头看见了白莲。
白莲凝视着这个整整五年没有见面的爱人!
纵有千言万语,也不能在人前头告白。
白莲一下子热泪盈眶,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然而无论如何,也禁锢不住自己的泪水。她知道自己这个修行多年的而且是所谓圆圆教教主的女性,在活生生的爱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理智防线在一瞬间彻底崩溃了,她的修行一瞬间化为泡沫了,她情欲的魔鬼一瞬间就从那个黑暗的盒子里挣脱出来了。
五年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恋人!
自己的丈夫啊!
曾经日思夜想的丈夫!
他是万金啊!
万金也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尽管面对着这几百号人,他不可能像现在电视剧中那样,当着众人的面跑过去把白莲拥抱起来,但他一定要用眼光告诉白莲,告诉全村人,他万金的眼睛里有热情、有渴望、有思念、有爱!更重要的,他的眼睛里有坚定、有苦难、有无奈!他要让白莲从他的眼神里看到这一切!
“万金,你终于回来了!”白莲爹拉住了万金的手,边往家里拉边说,“走,咱们回家,咱们回家!”
等众人从白莲家全部走后,万金扑通一声跪在了白莲爹妈的面前:“爹,妈,这么多年来,我让你们受苦了!”
白莲爹妈泣不成声,白莲妈赶紧拉起万金说道:“万金,这次回来,你还走不?”
万金一时语塞。
怎样回答呢?要说不走,那是骗人;要说走,可一来会让所有人伤心,二来万金自己心里也很矛盾,毕竟,那找寻《补天之术》的大事已经跟他的生命息息相关,完不成那件大事,他的生命也就失去了意义。这,只有自己明白!
白莲泪水已干,此时此刻,她的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她冷静地看着万金的眼神与表情。万金的沉默让白莲明白,他已经变了!眼前的万金,已经不是从前的万金了!
白莲也想到,自己不也变了吗?此时此刻的自己,难道还是从前那个白莲吗?不,早已不是了!
“这么说,万金你还要走?”白莲爹问道。
万金不能说谎,尽管他知道,一时说谎话可以让大家起码开心一刻,可他面对最亲爱的人们,却实在无法做到!如果那样,那就不是万金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完成。等我完成了,我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万金肯定地说道,这是他的真心话。
说完,万金看着白莲,可白莲表情淡然,一言不发。
“唉!”白莲爹长叹一声,说道:“白莲,我和你妈出去买点东西,今天中午,万金就在咱们家吃饭吧!”
老俩口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女儿与女婿。
“白莲,你受苦了!”万金说道,可这话让他感觉是多么无力,就像谎话一样。是啊,仅仅一句话,就可以安慰一颗受伤受苦受难的心吗?绝不可能!
“万金,你不要总觉得你对不起我们,我知道最苦的,其实还是你自己!”白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异常平静地说道:“你一人在外面,多么不容易啊!要不然,你也不会去什么珠穆朗玛峰,不会去什么湖南电视台比什么武找什么剑。我也知道,你对我,没有变心!变的,只是我们作为红尘中的人这颗心!外面有什么事情,你该去完成的就去完成吧。什么时候走,你就走吧,不用再担心我们。其实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以后,你就忘了我们这份情缘吧!有合适的,就再组成一个家庭,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我,实在累了,不想再遭受家这个罪了。”
万金千想万想,也没用想到白莲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些话对于万金,犹如五雷轰顶!
白莲,她的痴情爱人,是他万金心里的精神支柱啊!五年来,一直是这样!
他不能失去白莲!
“白莲,你?”万金脑子里混沌不清,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你这话,是拿我开玩笑的吧?你是在试探我的吧?”
“没有,万金,我说的话,全是真的。”白莲冷静地说道,“我不想知道这五年来你在外面发生过什么,你也不用给我讲。这些,都不重要,对我都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们之间,也不再是什么夫妻关系。不是我白莲绝情,我曾经爱过你,曾经是你的妻子,即使现在这颗心,也还会为你心跳;但是,它已经不属于你了,永远永远,它只属于它自己,属于它的那个世界。”
“你这是怎么了?究竟怎么了啊?”万金痛心疾首,欲哭无泪。
万金不知道白莲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她冰冷无情的表情,万金的一腔爱火不得不陡然降温。
“白莲,你说,是不是你的心另有所属?”万金的意思是问白莲是不是又有了相好。
“这辈子我只想单身过,你什么也别问了。”白莲淡淡地说道。
那还说什么呢?此时万金的心已经无力再承受白莲的冷漠和绝情,回家吧。
如同丢了魂一般,万金跌跌撞撞走回了自家,大街上碰到了谁,谁和他说话,他都没在意,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大白天的幽灵,没有了一丝生命的气息。
“儿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快吓死你妈了!”万金妈无不担心地说道。
万金一言不发,他说不出话来。
“万金!”万金爹大声叫道,“你怎么了?你这刚刚回来,到底怎么了?”
“我,我?爹,妈,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白莲到底怎么了?”万金瘫倒在爹妈面前,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怎么了?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万金妈说道。
“妈,她说,她不想与我在一起了,她要这辈子独身!”万金说道,“你们告诉我,白莲她是不是变心了?还是她脑子有什么问题了?”
“没听说她和什么男人来往呀!白莲不是那种人!”万金妈肯定地说道。
“万金,有件事,爹妈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万金爹说道。
“爹,什么事啊?”万金问道。
“自打你走后,在白莲身上,发生了许许多多灵异的事情,把白莲折磨得死去活来,她可是死里逃生啊!命苦的孩子!可怜的孩子!”万金爹说到这里,眼睛就变得红了。
万金妈也一下子流出泪来:“可怜的媳妇!能活到今天,我们已经谢天谢地了!”
万金爹妈一五一十地把白莲这五年来的遭遇,告诉了儿子。
万金震惊了!想不到他的出走,给白莲带来那么多不幸!可怜的妻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罪不可赦啊!
“近一年了,白莲天天领着人们在广场里跳舞唱歌念经,她现在名气大的很呢!几乎天天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慕名来到咱村,咱村现在也改了名,叫‘仙人村’了。”万金妈说道。
“白莲办了圆圆教,她是教主,可威呢!你爹妈也天天去参加圆圆教会。白莲给我们讲经说法,不是骑着天鹅,就是骑着青龙,她是活菩萨啊!”万金爹说道。
万金听呆了!听傻了!
“爹,妈,你们没有病吧?你们在给我讲《聊斋》吗?要照爹妈这样说,是白莲成精了?变神了?看不起我了?嫌我配不过她了?”万金醒过神来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人们都把她当神看了。只要她不变心,那白娘子还不是找了许仙吗?人仙也能结亲啊!”万金妈说道。
万金不说话了,他想起自己这几年的遭遇,不也是很离奇古怪吗?他万金不也是遇到了达摩,遇到了张三丰,遇到了珠峰四神兽,遇到了昆仑道人,遇到了那么多神仙吗?
自己和白莲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与神仙有缘?
难道就这样与白莲分手了?
自己心中怎么能没有白莲!
不能!必须要她回头!要她回到自己的怀抱!
万金想到了负荆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