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山之行,弘善收获不小,一是她知道了武力之外还有另一种力量,二是貌似弱小的东西千万不可小视。回到龟山指挥部,她忽然转眼之间变成了一个哼哼唧唧的小姑娘,学唱着《在水一方》。穆桂英看着她,心里也非常高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情窦初开,魂不守舍。弘善啊弘善,元帅啊元帅,其实你还是一个小小的女子啊,你的地位并不能跨越你的情感。其实啊,女人!女人啊女人,即使你当了皇帝,即使你白发苍苍颜老珠黄,你仍然是一个小姑娘啊!
蚂蚁山,又是一个弱者的名字。弘善想起了许多关于对蚂蚁蔑视的话,什么如捏死如踩死一只蚂蚁!也许它黑猫曾经或每天,都在无意之中,踩死一只只蚂蚁吧?蚂蚁真是太弱小了太可怜了!做一只蚂蚁真是太不幸了!
“军师,你踩死过蚂蚁吗?”弘善问道。不是出于好奇,而是出于对蚂蚁的同情和深深的惭愧。
“应该是踩死过不少吧。”穆桂英说道,“它们太微小了,小到微乎其微!它们爬行在土地上道路上,你根本无法在意它们,你根本没有想起它们,你根本不知道它们的存在。就在你的无意之中,有多少蚂蚁在你的脚下丧生!这是它们的命运啊!无法逃避!”
“想不到我们都是刽子手啊!可又有谁知道自己是杀害无数蚂蚁的刽子手!我们真是太残忍了!造物主为什么要造下蚂蚁?!我宁愿它们根本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弘善顿生大悲之心。
“我们不能不走路,又不能时刻回避它们在意它们。所以在看似和平的外表下,不知有多少惨不忍睹的事故在发生。愿那些无辜的生命获得超升吧,阿弥陀佛!”穆桂英双手合掌道。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弘善也双手合掌道,“愿小小的蚂蚁别往我们的脚下窜吧!小心啊,军师,轻轻地落脚,小心,别踩着一只蚂蚁!”
“蚂蚁山上到处都是蚂蚁,不如我们降落到那块大石头上吧。”穆桂英说道。
“军师,这些蚂蚁实在是太弱小了,无声无息。它们就是成千上万上亿,也不过还是一些毫无力量和用处的蚂蚁!也许,正是它们的无用,才总是被万物无视吧?”弘善小心谨慎地问道,生怕她的话伤害了这些小小的可怜的蚂蚁。
“万物皆有用啊,乡下的农民们看到蚂蚁搬家就知道老天要下暴雨了。”穆桂英说道,“它们可是天生的气象观测家啊!”
“想不到蚂蚁还有如此本领!”弘善惊奇道,“那它们还有什么用处?”
“元帅觉得老鼠那些小偷们还有别的用处吗?”穆桂英故意问道。
“有啊!我们猫就爱吃老鼠肉!它们可是我们的食粮啊!不过现在老鼠少了,它们就成了我们的美味奢侈品了。”弘善大言不惭地说道。“不过现在,它们对我弘善大仙大元帅是毫无用处了,嘻嘻!”
“蚂蚁它们也是鸡啊鸟啊甚至熊啊口中的美味啊。”穆桂英说道,“现在社会呢,人们又发现了蚂蚁的营养价值,开始吃蚂蚁制品,是上等的补品。你说蚂蚁也没有用处啊?”
“这也太残忍了,要不然人是最危险的动物呢!什么也能吃!人真是罪孽深重!”弘善咬牙切齿地说道。
“吃的人永远不会想到自己是在犯罪,就像猫们会想到吃老鼠是犯罪吗?这就是自然界的食物链与生态平衡,自然界永远都是这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铁血法则!”
“那,那为什么就不能改变这个法则?为什么要让这不公平的残酷的悲剧一再重演?”弘善怒目圆睁追问道。
“一心向善!阿弥陀佛!”穆桂英念道。
“难道动物们也懂得一心向善吗?猫能不吃老鼠吗?狼能不吃羊吗?老虎狮子能不吃鹿吗?”弘善连珠炮似地追问。
“问得好,问得好!元帅,你的心思越来越深远了。这个问题,我也在心里无数次地质问过上天!万物有灵,佛法无边,也许,终有一天,宇宙万物会全部走上佛法的道路,脱离苦海,回归极乐世界!”穆桂英说道。
蚂蚁山上数以亿计的蚂蚁们纷纷聚拢而来,它们匍匐穆桂英面前,齐声吟唱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弘善听着会说话的蚂蚁轻轻的吟唱,心中忽然感觉到一种无比宏大的如潮的音响,仿佛在颂扬着两个字——平安!
“军师,难道小小蚂蚁只能被食被踩吗?它们就没有其它力量了吗?”弘善渴望蚂蚁不仅仅是弱小的蚂蚁。
“元帅,你来看!”穆桂英指着那边,“看到了吧,那边有一个水库,水坝够宽够高够坚固了吧?你如果还是一只黑猫,能够毁了那大坝吗?”
“望而生畏,比登天还难!”弘善摇摇头道。
“就是一只老虎,一条蛇,也毁不掉大坝啊。因为猫和老虎都没有哪个耐心,蛇呢,它会爬过大坝,到它想到的地方去。”穆桂英说道。
“那,除了人,还有什么可以毁坏大坝呢?”弘善好奇地问道。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穆桂英慢慢说道。
“军师是说蚂蚁?”弘善不相信地问道。
“元帅请看!蚂蚁们,你们去!”穆桂英说道。
弘善看见千军万马般的蚂蚁窜到大坝下面,纷纷钻入土里,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挖地道战役。悄无声息,无声无息,毫无察觉,好不防备。不到一小时功夫,只见大坝底部渗出了如丝般微小的细流,再过一刻钟,那细流变大,再变大,逐渐变得如胳膊般粗的小窟窿。再过了一刻钟,又一刻钟,小窟窿遽然变成了一个水桶般的大窟窿。再大,再变大,突然粗大的水流撕裂开堤坝,水库里的水奔涌而出。裂口遽然增大,变成了一个门一般大小的口子!水流如猛兽般咆哮而出!
“彻底摧毁了!水势一泻千里啊!”弘善惊叫道,“军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可能是那些蚂蚁干的吧?”
“正是它们!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不能不信啊!不能不引以为训啊!”穆桂英意味深长地说道。
“哎呀!不好了!”弘善着急道,“它们肯定被水淹没了,统统死了!”
弘善垂头丧气地跺着脚,青石板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元帅,它们不会死的,你看,水中。”穆桂英道,“它们已经是死去了的蚂蚁的魂魄,现在它们是会游泳的幽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