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采薇进了凤辇就晕了过去,吓坏了秋杏,抚开鹿采薇滑落到面上的头发时,看见了自家娘娘身上的青痕跟触目惊心的血迹,秋杏掩着唇,泪水在眼里打转,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好好的娘娘,在御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一面催人赶紧回宫,一面派人去请太医。
直到深夜,鹿采薇才悠悠转醒,身上的疼痛提醒着她傍晚发生的一切,鹿采薇嘤咛一声,秋杏立刻上前来挽起床幔,将煨了一下午的补品呈上。
先拿了几个软枕垫在主子身后,替主子将头发拢到伤口另一侧,才捧起汤碗,舀了一勺递到皇后嘴边。“您伤口裂开了,太医给重新上了药,又调整了一下方子,奴婢见多了些补气血的药材,就问了太医,这汤跟药不冲克,您放心。”
鹿采薇低垂着眸子,秋杏也看不见,却见本来平静无波的汤碗里,忽然泛起涟漪。正要收回手,却被鹿采薇接过了汤碗。
秋杏眼眶红红的,抬手沾了沾眼角,强笑着宽慰自家娘娘:“太医说了,您病里不能忧思过重,这些事儿,待病好了,再想也来得及。”
秋杏见鹿采薇喝着补药,转身去外间取了方才御前总管送来的药材:“娘娘,这是方才御前赵公公送来的,奴婢瞧着,似乎是陛下私库的东西。”
鹿采薇轻轻一颤,手上一顿,继而仍旧喝汤,不置一词。秋杏向着自家娘娘,可这药材都对症,也都极好,生怕自家娘娘怄气不肯用。
想了想,秋杏仍旧开口劝着:“奴婢不知陛下跟您之间是怎么了,可陛下主动送来药材,想必是不好开口,也是给您赔不是了。您,如今又病着,正需要这些药。”
鹿采薇点了点头,秋杏见主子眉目间透着疲惫,也不在多话,手脚麻利的收了碗碟,服侍鹿采薇睡下。
翌日,鹿采薇还在沉睡,前朝,凌轩却在早朝被气的不轻。
这日,诸位大臣回禀了日常政务后,凌轩就准备顺势退朝,就见华将军大步走出来,气如洪钟:“启禀皇上!之前,臣在宴上对皇后言有不敬,是臣的过错。”
凌轩一听这话,顿时心觉不好,微微眯了眯眸子,暂且不动声色。果然,华将军接着话头一转:“臣当时并没有什么证据,就开口要求陛下定案,是臣的过错。所以,今日,臣特意带了搜查的证据来。”
众目睽睽之下,华将军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封信来,“回禀陛下,这就是臣找到的证据,字迹就是皇后的,里面详细的部署了当日刺客的任务和事成之后的逃跑路线。”
凌轩本来紧盯着华将军,在听说证据是一封书信后,凌轩放松了身体,授意总管去将信取来过目。拿到手里发现那是皇后宫里独有的桔梗纸,当初新婚情浓,鹿采薇也愿意做些清新雅致的小玩意儿。自己还笑她娇憨。
再看那个墨,也是鹿采薇自己研制的凝香墨,墨色凝重,隐有清香,对光而视,碎金点点。
这些都彰显着,这信,的确是在皇后宫里写的而字迹也是皇后的。
然而,“华将军……”凌轩一目十行看完了信,抖了抖信纸“华将军啊,你如何证明这是皇后亲笔?仅仅凭借着这笔迹?弑君可是大事,单凭皇后宫里出的纸墨,还有那稍微有心就可以模仿的笔记。你若说这是皇后写的,那朕也可以说,这是有人偷盗了皇后宫中的纸墨。”
华将军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掷地有声的一声冷哼:“陛下!皇后虽然是你嫡妻,可这弑君一事,您还是不要护短的好!至于这份证据,您不相信,而臣深信不疑,那么就请陛下下旨,请三司会审!将皇后此案,公开审理。”
凌轩的脸色随着华将军的话一点一点阴沉下去,最后已经是风雨欲来,狠狠的一拍桌子,“华将军,如此霸道,难道朕该如何行事该要你来教么?!”
华将军丝毫不让,梗着脖子站在当中,一扬手:“陛下不妨听一听其他大臣们的意思。”
紧接着,似乎嫌凌轩怒火不够旺一样,一个个大臣走出列队,躬身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随着出列大臣越来越多,华将军表情越发得意,凌轩的脸色越发难看。凌轩猛地一拍御案:“放肆!你们是要逼宫么?!”
随着凌轩的暴怒,地下大臣们都赶忙下跪叩首,华将军起先并不乐意,却碍于形势,只好也跟着跪在地上,口呼陛下息怒。
凌轩想起昨日,那么骄傲的鹿采薇,虽然狼狈,却依旧挺直的脊背,越发厌恶华将军,狠狠的将信扔在地上,一字一句的说:“朕相信皇后,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华将军一听,也顾不得规矩,直接起身,“陛下!边疆将士拼死杀敌,保卫京城,保卫天下百姓,难道,我边疆战士的血肉之躯,就是为了供京中这些禄蠹蛀虫的么?!皇后德行有亏,有违国母之仪!”最后,狠狠的掷下一句,已经可以说是**裸威胁的话了。
“如果陛下一意孤行,那么,在西方前线浴血奋战的儿郎们,实在不必在守护国土了!”
一席话说的在场众人人人面色煞白,两股战战的将头深深的叩在地上。一时,落针可闻。
凌轩怒极反笑,轻轻的拍了几下巴掌,“华将军真是一颗赤子忠心啊,朕竟不知,西线边防的将士们,都成了你华府的私兵了么?朕记得,龙将军的确是你家仆出身,可朕之前封他做将军的时候,就已经免了他的奴籍。”
华将军紧抿着唇不说话,紧盯着皇帝,毫不退让。凌轩递了个眼风给赵公公,赵公公领会,轻手轻脚的走下台阶,去耳室取了一个龙纹漆盒回来,恭敬的呈给凌轩。
华将军看了眼那个漆盒,不明所以,皱了皱眉。“陛下,还请应允三司会审皇后一案。”
凌轩看也不看华将军,将漆盒打开,里面赫然是昨日鹿采薇送来的小木筒。“这是一种新研制出来的工具,可在千里之外看清对方手中的物件儿。各位大人们,都好好看看吧。”
总管将千里眼送了下去,让各位大人传阅。一时,议论声纷起。华将军站在当中,一开始着实瞧不上那小物件,可见自己属下见过后都变了脸色,不由有些拿不准了。大步上前,从一个文官手中夺过来,按照总管的话摆弄一番后,顿时脸色如被人泼了墨一般。
凌轩抬眸看着华将军,眸中寒意森森:“华将军不是用西方前线威胁朕么,你难道当朕的天下挑不出可用的良将了不成?这东西就是皇后的父亲鹿老将军的副将,今日的王将军所献。”凌轩轻咳一声,缓缓念出口谕来“王将军献宝有功,今封镇西将军,前去镇守西方,并赐尚方宝剑,先斩后奏。”
华将军的脸色被皇帝这番话,这道旨意,气的如同喝醉了一般,随意一抱拳就要开口,:“陛下!这东西的确对战事有用,可这水晶难寻,只怕也不能大批赶制,可谓是鸡肋啊!为此这种哗众取宠的东西,随意封一个镇西将军,恐怕不妥吧!”
而这次,华将军却再也没有得到朝臣们的支持。凌轩见此冷哼一声:“华将军口口声声为了边疆将士,为了天下百姓。而这千里眼究竟是鸡肋还是神器,大家有目共睹,华将军此言,倒是打脸的很!”
华将军还要再说些什么,却没想王将军直接出列领旨谢恩将华将军的话顶了回去。凌轩则直接开口宣布退朝。临走时,睥睨的看了一眼华将军,冷笑一声,转身大步走了。
剩下的朝臣,看了看上方那龙椅,又看了看暴怒中的华将军,互相递着眼风,立刻就有些人围着新出炉的镇西将军恭维了起来。
这时,皇帝身边的赵公公去而复返,笑眯眯的先是恭喜了王将军,然后传了陛下的旨意:“皇后对王将军进献的这个小木筒很是好奇,一会,咱家派人领着您去见见皇后娘娘。”
王将军抱拳应命。
华将军看着那烈火烹油的架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转身大踏步走了,身后跟着华府死忠的几个大臣。方才还刀光剑影的正殿,彻底空了。
御辇入了后宫后,赵公公请示凌轩去往何处。凌轩沉吟片刻,轻踏御辇,“去瞧瞧皇后。”赵公公低头抿嘴一笑,尖着嗓子,唱着礼:“摆驾椒房殿!”
而此时,皇后鹿采薇并不在椒房殿,而是在御花园。
鹿采薇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小木筒,对面坐着王将军。“娘娘,这本该是您的功劳。臣受之有愧。”王将军是直性子,憨厚的笑脸,让鹿采薇也放松了几分。
“王将军不要自谦,这东西,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将士,才能真的发挥用处,至于是谁研制出来的,百姓们不会在意。”鹿采薇将小木筒一拉一放,抬起来随意往一个方向看去。
之前,王将军在鹿采薇的指点下已经试过了,当他看见那侍女头上的金簪时,惊得话都说不利索,放下小木筒,在去找那个宫婢,却发现眯着眼也看不清那个宫婢的脸。先前只是因为皇后是鹿老将军的女儿而心生敬意,如今却是因为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木筒,而打心里敬重皇后。
“王将军,这小木筒本宫起名叫千里眼,顾名思义,可见千里之外。可水晶难得,这东西如今没办法大量生产,所以,请您物尽其用。”
鹿采薇仔仔细细的将千里眼的用法介绍了一遍,王将军连连点头,鹿采薇再三确定王将军的确听懂了,才让王将军回去。
待王将军走后,鹿采薇低头看着手里的小木筒出神,其实这并不是她作出来的,而是她那个妹妹的手笔,只因水晶难得,所以是她雪藏多年的宝贝。可是她认得这个东西,她也很庆幸自己重生之后还记得这个东西。
鹿采薇轻轻一笑,喃喃低语:“我的好妹妹呀,还真是多亏了你。不然,这西边战线的好儿郎们,只怕不知要再死多少。”
佳人沐煦阳,鸟语花香,懿气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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