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这里,张北庭热泪盈眶,仿佛二十多年前的事就在眼前,许许多多的人还在眼前。
等了片刻,张北庭才继续道:“王将军一生都对大唐忠心耿耿,岂能投降异族来危害中原,他断然拒绝,不料,当夜苏将军率军哗变,又引来契丹人内外夹攻,*大败,十余万*将士丧生与北地,王将军在乱军中被流失射中,临死前嘱咐我,一定要为中原百姓除去苏将军这个叛贼。
我们将王将军安葬之后,引着数十名弟兄摸到苏将军的帐前,十几名兄弟放火吸引住守军的注意力,我跟剩下的兄弟潜进去,不料那苏将军的亲兵却极难对付,我们越战越少,最后我拼命的攻击,苦于他的兵器很长,我无法奈何,最后我用那宝剑将他的兵器削断一截,这才捡到空隙一剑掷出将那苏将军刺死。
后来我逃得姓名,回到凤翔,潜下心来领悟枪法,终于略有所成,悟出了这苍龙一点枪,一寸长一寸强,我从此便再也没有用过剑了。”
张成业知道父亲这些年十分低调,料到他的仇家要么是世仇,要么就是年轻时结下的,却不知道中间还有这样的一段往事。
这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爹爹,你说五弟会不会有事?”
张北庭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涉及到二十年前的往事,那呼罗汉应该不会伤害你五弟,他是想用他为饵引我前去,这剑就是他向我吓得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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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景也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手脚都有些僵硬,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腿上没有一丝力气,四下里望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山洞里,身边不远处点了一堆火,隔了这么远还能感受到火堆烤的身上发烫,火堆上架着两只拨好皮的兔子,看上去已经烤了有一会了,兔子身上的油慢慢滴进火堆里面,发出‘滋滋’的声音,火堆旁边坐着一个披着头发的壮汉,他用树枝拨动着兔肉,看见张天景醒来,上下打量他一眼,说道:“小子,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想那张北庭当年还是一条好汉,怎么生出来的儿子怎么这么废物,连老子的一棒也接不下来。”
说完伸手摘下一只烤好兔子,那兔子用一根树枝串号,递到张天景的手上,张天景接了过来,他饿极了,也不顾烫不烫放口大咬,吃的满脸是油,呼罗汉在一旁看了哈哈大笑,一边骂他是饿死鬼投胎一边自己也吃相难看。
张天景吃完一整只兔子,尤觉得肚里空虚,怔怔的朝呼罗汉望去,呼罗汉骂了一句,将自己那只兔子掰下一根腿扔到张天景的怀里,吃完之后这才觉得稍稍饱了点。
仰头躺在地上,望着洞顶发呆,这几个月来他初涉足江湖,到现在就已经被人擒住了三四次,前几次也不知道是怎么稀里糊涂的捡到了一条性命,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小了,索性就抛开一切,他让吃我便吃,甚至还要拼命的吃,了不起是叫他一棒打死,反正是一死,还怕个什么,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于是闷头就睡,全然不顾旁边的呼罗汉,呼罗汉也到没理会他,自己也躺在地上发呆,他在中原已经待了二十几年,这二十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再盼望着有一天能够重返草原,那无边无尽的草原,热情洋溢的火堆舞,酸爽可口的马奶酒,风姿卓越的草原女子,哪一样都是让他向往万分,这一次将仇恨了解了,就无牵无挂的回到草原。想到这里他侧过头看了一眼张天景,这时仇人的孩子,他要用这孩子布一个棋局,引来那一直寻不到的仇人。
他抚摸着那根狼牙棒,这狼牙棒早就不是当年的那根了,那根狼牙棒的木柄早已腐朽,这根却是铁铸的柄,长度还是保留原来的长度,将它截取两尺,这是他的耻辱,他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你的使命。
第二天一早,呼罗汉便牵来马,将张天景扔上去,自己一上了马,他掉了马头直直的向着北边去了,张天景手脚被绑着,一路上颠簸震荡,让他苦不堪言。
两人一连行了十余日,张天景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呼罗汉却还在骑马向着北边去,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
这一日,两人来到一处关隘前,张天景这么多日还是首次见到城市,呼罗汉这一路来从不进城,晚上就在野外露宿,食物都是野兔山鸡之类的,张天景稍稍有点激动,这是哪座城市?只见城墙上刻着两个‘井陉’,他愣住了,这里是井陉关,难道是到了河北吗?
这里正是河北道井陉关,呼罗汉要从这里出关前往东硖石谷,东硖石谷之战是大唐的耻辱,人尽皆知,但是这条路张天景却并不知道。
东硖石谷之败,唐人都道是右武威大将军武攸宜惧敌不进,才致使王孝杰大军尽没,其实是羽林卫将军苏宏晖率众逃跑,致使王孝杰军深陷重围,才身死军灭。
这场战争已经过了二十几年,世人已经早记不起来了,战争的另一方契丹也亡国多年。
呼罗汉出了井陉关,也不做停留,直奔东硖石谷而去,一连两日,半晚时分才到了这片石谷。这条山谷长约二十余里,入口宽阔,渐入谷中就越来越窄,两边山势险峻,谷底隐约还能见到当年留下的一些残留的兵器甲胄。
呼罗汉将马赶到谷口处的一个小坡上,任它自己吃草,自己却跪下来,低声泣说,张天景隔得有点远,手脚上的绳索也没法解开,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望了一眼周围地形,心里暗暗叫苦,这里视野开阔,绝无逃跑的可能。
呼罗汉哭完,牵过马,将它拴在一边,捡了些石块,围成一个圆圈,捡了些树枝丢进去,取出火镰生了火,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不可能去打猎了,两人都饿着肚子,呼罗汉将张天景捆好丢在一边,又点了他的穴道,自己放心的呼呼大睡,全然不怕周围是不是有什么猛禽野兽。
这时已经是八月底了,北方夜晚的温度比南方低得多,山谷上不时有冷风吹过来,张天景只感觉身体发凉,后背阴气逼人,又想到这里曾经有十几万个孤魂野鬼,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归宿,是不是还在游荡,心里越想越怕,越怕越睡不着,却又动弹不得,这时,吹过来的风声在他耳朵里听来,就是那游荡的鬼魂的嘶吼。他曾经想过要被呼罗汉怎么样杀死,各种残忍的饿方法都想到了,这时觉得,让他在这里被这里的孤魂吓死,那才是最可怕的。
这一夜当真是度日如年,直到天快亮时张天景才精力耗尽睡了过去,呼罗汉起来见他还在睡,伸脚踢了踢他,见他不醒,于是解开他的穴道,让气血能够随意走动,过了片刻又点了他的穴道,自己提着七尺长的狼牙棒去打猎了。
两人一连等了十多日,却还不见有人进谷,这下倒是有些出乎呼罗汉的意料,在他想来,张北庭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抓住了他的儿子,既然知道在肯定就会追过来,而自己要了结仇恨的地方他也肯定想得到,既然如此,他为何不来?只怕是路上有事耽误了,等等,再等一段时间看看。
于是两人又等了十余日,这时,北方的天气已经进入秋天了,晚上冷风吹来能将两人冻醒,两人身上都穿着单衣,几十天没有换洗都骚臭难耐,张天景也早已蓬松,上面沾着泥土灰尘,身上的白衫此时已是沾满了油污和泥尘由白色变为土黄色了,哪里还有当初那翩翩公子的样子。
呼罗汉又等了几日,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准备离开了,这时却不知道怎么处置张天景,不知是杀是留,犹豫好久才决定还是带着他。
两人沿着原路南下,来的时走的急,回的时候反而不急着赶时间了,到了后来休息的时间多,赶路的时间少,两人之间的话也稍微多了起来,张天景问他怎么跟自己父亲结的仇,呼罗汉将二十五年前那一件事又说给他听,张天景这才知道原来当年发生的东硖石谷之战还有这样的内幕,怪不得他要到那谷中去,原来是要拜祭那苏宏晖,这人倒是知恩图报,二十几年还不放弃,可是为何这二十余年不去报仇,非要等到现在。
呼罗汉解释了一阵,原来这二十几年了他找了张北庭三次,这三次他都败了,第一次是在十九年前,那时张北庭的苍龙一点枪名震河西,他找到张北庭跟他动起手来,发现自己不是对手,于是又回去修行三年,在此去找他,发现张北庭的武功更加精进,自己还不是对手,再次败北,第三次去找时却发现张北庭一家已经搬走了,却不知道到了何处,这么多年一直在江湖上搜索,但是张北庭太低调了,完全找不到线索,加上他又是一个胡人,在中原也算是人生地不熟,打探消息十分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