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也了解了秀秀日常的生活。先是为秀秀还未与“女婿”成亲就住在了一起惊讶万分,听到她日常吃喝不愁,也看了秀秀打开让她看的衣柜,里面十几套衣服,每天就是逛街、看电影、看戏,郭忠义还常带她吃晚宴、跳舞,心里艳羡不已。只羡秀秀是一跤跌到了青云里。
但听秀秀说让她留在上海她家里当女佣,心里就有些不象意了。家乡也有女孩子被介绍到上海给人家当女佣,是伺候人的角色,听说挨骂挨打是常事,有的还挨火钳子烫,虽说每月三五元的薪水很诱人。要是传回家乡,一个村的,人家说阿兰给秀秀当女佣,多伤面子啊。
可听了秀秀说每月给阿兰开16元的薪水,莫说阿兰,她哥有田先睁大了眼,忙不迭地答应了。
阿兰兄妹来的头天晚上,郭显声回来较晚,回来一进门秀秀给他介绍,他看也不看向他问好的阿兰兄妹两人一眼,只对秀秀说了声“你看着办就好了”,就上楼去了。当晚,秀秀将阿兰安排到楼上客房,让陈有田住到了一楼女佣房里。
昨天,秀秀陪阿兰兄妹两人逛了大百货公司、公园,又请两人在外面“馆子”吃了饭。
晚上郭显声派李得禄开车回来接秀秀赴宴,秀秀要陪阿兰兄妹没有去。昨晚郭显声喝得有些多,睡在了旅馆里。
阿兰一看秀秀的生活果然如她说的,郭忠义白天上班并不回来,也就做个早餐,晚餐则有时在家有时不在家吃。等于就是做自己和秀秀两人的饭,家里的卫生也很容易打扫。而且秀秀也是同她一起做饭、打扫卫生的,实在轻松的不能再轻松了。
秀秀叫阿兰来,并不是将她当女佣的,是给她一个合理的身份。她要得是好朋友跟她在一起,有人和她说话、同她买菜、逛街。她还要和阿兰一起去上识字班。
说实话秀秀给得这样高的薪水、还有这享受一样的工作,对阿兰来说是打着灯笼找也找不到的。她心里不象样只剩了一点点儿——如果是在一个不认识的阔太太家当女佣、有这样的待遇该多好啊!哪怕每天挨骂、挨几下打阿兰也是愿意的。
秀秀到楼上去收被子。陈有田悄悄对妹妹说:阿兰,看到了吗?到这黄金遍地的地方才能有机会,在这里有本事拼本事,没本事还能碰运气,运气好了也有可能捡一笔钱;而在家乡村子里,你运气好只是多捡几堆牛粪罢了!
阿兰对她二哥的这番话心里深以为然。
陈有田本来的愿望是送妹妹到上海来工作,赚得钱寄回家以后可以做他生意上的本钱。顺便也来看一看这“花花世界”。现在愿望达到了,轻易地就达到了。可他听秀秀说郭忠义在上海警察局缉私大队任大队长,外面的人缘很广,就起了让郭忠义给他帮忙找一份工作的念头。陈有田把自己的想法给秀秀说了,请她帮忙。秀秀一口答应了。
刚才那会儿,见黄麒麟抱着花树根枝进来,陈有田心里还在想,郭大队长专门派了人来说这个人要来做客。到郭大队长家里做客,就带了几根细竹子、两棵树干当礼物,噢,还有一把小锄头当礼物?这个当兵的也太不懂事了。就是我这个乡下来的也不好意思拿这些当礼物。
他们正说着话,这时听到大门响。郭显声开门进来了,李得禄跟在后面。
郭显声进门一看见陈有田坐在沙发上,这脸就吊下来了。
陈有田一见郭显声进来,忙就站了起来,点头哈腰赔笑问候道:“郭先生,回来啦!”
他也有眼色,见郭显声沉着脸,就说道:“你们说话,我去灶里帮忙去。”
忙去厨房去了。
黄麒麟觉得郭显声这态度对秀秀家亲戚不太好,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里面有什么原因,不好说什么。
郭显声脱了大衣,李得禄在后面忙接过,又接了郭显声摘下的大檐帽,过去在衣帽架上挂好。
郭显声一边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一边笑着走过来,在长沙发上亲昵地与黄麒麟并肩坐在了一起。
他刚想和黄麒麟说话,这时秀秀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问道:“忠义,你问下黄先生吃辣重不重?”
郭显声扭头说:“你问不就行了,自己人还这么客气的!”
黄麒麟笑着说:“辣椒还可以!”
秀秀刚要进去,郭显声又叫住了她:“你在哪儿弄了那几个箱子,装土放在外面?”
“箱子?”秀秀奇怪道:“什么箱子?”
“噢,那是我带来的!”黄麒麟忙笑着说。对郭显声道:“那是我送你的重礼。”
“你带的?”郭显声笑了:“带那玩意儿做什么?”
“那是花箱子,你‘入宅’也没举行仪式,怎么说也是大事儿,做为好朋友怎么能不表示表示呢?我想来想去,你那么漂亮的天台空当当的,我就找了木板给你做了几个花箱子。”
“是你自己做得啊!”郭显声笑着搂住了黄麒麟:“怪不得那么漂亮!”
黄麒麟用手一指厅里墙边放的几棵花树干,说:“还到菜场买了三株花树苗,等会儿给你一说怎么养。”
秀秀一听忙跑了过去看那几枝树干。黄麒麟提高了些声对那边的秀秀说道:“一棵是玉兰树苗,一棵是红豆杉苗,那棵秀竹就不用说了!”
秀秀高兴地说:“太好了!我还打算等天暖和了去给天台买些花草呢!”
黄麒麟站了起来,对郭显声说:“走吧,咱们俩人将花箱子搬到天台上去。”
郭显声站了起来:“放屋里不行吗?屋里多暖和。”
“卖花的还问我了。他说,花树是适应这季节变化的,将它放在温室里它倒只能活两三年,放在外面却符合它的本性,会活许多年。”
“那好。”
两人向大门走去。李得禄也忙站起来跟了去。
到门外,黄麒麟和郭显声刚弯下腰准备抬一个花箱,李得禄忙到跟前轻挤郭显声道:“大队长,我来我来!”
李得禄和黄麒麟两个人抬起了花箱,往里走。
郭显声却觉得做得有些不对,李得禄抬箱子应该的,可让麒麟跟他一起抬就好象不太好了,遂上前一挤李得禄说:“让开!让开!”
他又换过了李得禄,与黄麒麟两人抬着箱子进了厅里。
郭显声边走边笑着说:“麒麟,你可真的送我的是一份‘重礼’!”
黄麒麟也笑。
秀秀在一边叫道:“呀,箱子真好看!上面还是圆头的。以后花树长出叶子配上就更好看了。”
郭显声忽然叫道:“停下停下!”
黄麒麟不知怎么回事儿,停了下来。
郭显声点头示意他放下花箱。两人放下了箱子。
郭显声心想我怎么把那乡下小子给忘了,他对秀秀说:“秀秀,你那阿兰她哥叫什么来着?叫他出来一下。”
秀秀走几步叫道:“有田哥!有田哥!”
陈有田听到叫,忙从厨房里快步出来。
郭显声冲他道:“过来,帮忙将这箱子抬到天台上!”
“哎!哎!”陈有田忙不迭地答应着快步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