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米粮店,刘织云一边匆匆往西着,一边前后张望......她心急如焚。走了约百米,终于见到一辆空的黄包车,忙伸手跑了过去。
上了车刘织云便道:“拉到南市华界!”
“南市哪里?”
刘织云回想了一下纸条上的内容,说道:“南市大兴街。”
“小姐,车费五角!”
从城市的北边要拉到南边的华界,这么远的路要这价并不贵。
“好的,家里人病重,我要赶过去通知,很急的!”刘织云说:“你跑快些,我给你三元的车费!”
“好嘞!”
车夫拉起了车子,向前快跑去。
刘织云打开了手包,从里面取出那张写着南市大兴街详细地址的纸条。她借着路灯的灯光,在心里默记住了。刘织云轻轻地将那张纸条撕成了碎片。经过暗处的时候,她伸出了手,一松手。
她又取出另一张纸条,在心里默记住了地址。如法炮制。
......
坐在黄包车上,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
怎么感觉过了许久了,竟然才过了公租界刚过法租界。
刘织云心里再着急,可看到车夫迈着大步奔跑着、嘴里“呼呼”地喘着粗气,也不好再催他跑快些了。
街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散步的早已回了家。这时间还在外面的,多是出来玩乐的,多是坐着黄包车,极少数人乘着小汽车。
......
终于到了南市华界。一进华界刘织云便道:“是大兴街豆腐巷。”
车夫这时明显有些跑不动了。又慢跑了十几分钟,快到大兴街的时候,车夫边跑边喘着气说:“小姐......豆腐巷......在哪里......你给我指......一下......”
“你不知道吗?”
“我常跑公租界......那边的......南市这......边跑得少......大兴街我......知道......豆腐巷就......不清楚了......”
“我平常很少出门,这家亲戚我也没去过,今天是有急事我才来了。”刘织云忙解释道。又说:“劳烦你问一下!”
大兴街上的路灯相比租界中间的间隔大了许多,所以街上就显得有些昏暗。车夫见前面有家铺子门还没关,拉到路边放下了车把,边擦着汗边向那家铺子走去。
车夫到铺子问了路,过来拉起了车子又慢慢往前跑去。跑过几十米后便慢走起来,看着西边的标志物。
到了一条巷子,车夫轻放下车把,说道:“小姐,到......了......”
他这会儿慢走了一会儿,气也喘得匀了一些。
车夫一指西边这条巷子:“这就是——豆腐巷。”
刘织云将准备好的两块大洋递了过去说:“这是两块你先收下。我进去给亲戚说了事情不停就出来了,等会儿还坐你车,到时还会多给你车费的。”
刘织云扣一元钱,并不是不相信这位中年车夫,而是昏暗的大兴街这时看不到一辆黄包车。
车夫胸脯还在大幅度的上下起伏着。他看了看刘织云,虽然看不到全貌。他接过了两块大洋说道:“小姐,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我本来就要......坐这儿抽袋烟歇一会儿的......”
“谢谢你了!”刘织云边说转过身来向巷内走去。
巷内黑乎乎的。刘织云快步进去。一进来便不由得放慢了步子。这里住的都是一般老百姓,这时要么早早睡了,要么就是干点活儿,也是熄了电灯换上油灯了,省电嘛。
豆腐巷第六家。巷内实在有些朦胧看不清楚,刘织云这会儿看天,才发现天上阴沉沉的,月亮星星看不见一丝影儿。
自己竟然连今天是什么天都没注意到。刘织云暗暗在心里摇了摇头。
她这两天也没有出门,本身就恍恍惚惚的,还没有此时的头脑清醒。
她用手摸着墙往墙走。并不是黑到了那个程度,而是她在数门。
数到第六家,她扣打着门环。
过了一会儿,看见里面亮起了灯。从门缝里可以看见正对着大门那间屋门开了,一个男子披着衣服走了过来。
“哪位?”
“是我,你是马先生吗?”刘织云问道。
“吾是房东,侬是伊什么人?”
“我是他家亲戚,有急事找他。”
华界治安不太好,虽然外面是个女子,但房东也有些不放心。万一是绑匪带个女子带骗门谁又说得上来呢。又一想伊说是马先生的亲戚,吾是上海人,马先生是外地人,伊竟然问吾是不是马先生,这就不对了。
“马先生不在,侬明天再来吧!”房东说着转身就往回走。
刘织云也聪明,听房东的口气,马上就醒悟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没问好,忙叫道:“先生,真的是他家亲戚有急事,才托我找他的!”
房东停了步子,想了一下,说:“侬等等!”
刘织云在门外听见他在里面叫人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房东和另一个人到了大门口。
另一个男子问:“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情?”
刘织云忙道:“你家亲戚秦春雨秦先生出了车祸,他让我来找你。”
那男子犹豫了一下,拉开了门。刘织云忙先进了院子。
房东问马先生:“侬认识伊伐?”
马先生先关上了门。回身笑着说:“不认识,不过她说的秦先生确实是我亲戚!”
他打量了一下刘织云,对她说:“怕只是轻伤吧?他又是借机想找我借钱,上次借的还没有还呢。先进屋再说吧。”
又笑着对房东道:“摊上这样的亲戚也是没办法啊!打扰你了,你快休息吧,等会儿送客关门是我的事情!”
房东向自己屋走去了。
马先生带刘织云向自己住的偏房走去。这马先生三十多岁,穿一袭长袍,国字脸,中等偏上的个子。
进了屋,马先生闭了门闩上。
他刚才还脸上是笑,转过身来却变成了严肃的面孔:“我不认识你,你来这儿想做什么?!”
刘织云忙道:“同志,组织上遇到了重大的危险,你需要现在马上转移——”
为了能使马同志相信,刘织云决定将错就错:“是秦春雨同志得到了情报,让我来通知你的!”
“那他为什么不来通知我呢?”
“他还要通知别的同志,怕来不及!”
马先生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但眉毛却凝了起来。
他道:“这个情报可靠吗?”
“秦同志那里常有重要干部开会,消息应该是可靠的!他今晚已经转移了!”
马先生还在凝着眉毛思索着。
刘织云焦急地说道:“马同志,既使你不相信我,既使这个情报不是很可靠,你现在转移了也没有什么害处。过个一两天你也就知道真假了。而如果你不转移,处境是很危险的!”
她这一番话说动了马先生,他凝着了眉毛舒开了,脸上是果断和坚毅的神色。
他说道:“好,同志,谢谢你!我收拾一下马上就离开这里!”
“还要赶紧通知你所能知道的同志!”刘织云嘱咐道。又说:“我还要通知另外一处,我先走了。”
她已经不奢求马同志会将他所知道的别的联络点告诉她,只要他相信自己的话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