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步防怀揣了哥哥给的中央银行的三百元支票和信件,喜孜孜地出了门。一清点自己“家产”,还有几十块钱,省着用够去武汉来回几天的。也没有去银行去取这三百元。他有一个女朋友,正是花销正大的时候,想着等从武汉回到上海后,带女友逛苏杭、住酒店,好好地玩上几天。
陆步防为省钱买的是普舱票,他还有他的理由——大隐隐于市。这普舱里人员混杂,乱挤在一起,是最隐蔽的地方。
他也是实在没有特工经验,徐明亮明明穿制服在舱里盘问过他,在武汉下船时徐明亮守在舷梯口,虽换了便衣,但陆步防愣没注意到。
就是这会儿陆步防被铐在桌腿上,他也一点儿没动脑子。程文化抽着烟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他也就陪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虽然不抽烟,可是却要水喝。
过了一会儿要上厕所,程文化拉着手铐带他到厕所,放他进去。他愣是解了手就乖乖出来,又跟着程文化回到了房间。完全没想到要趁机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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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显声准备亲自到武汉,却为一件事犹豫不决。他想,自己到武汉去虽是和徐明亮和程文化三个人,但这些缉私警员的水平郭显声现在是了解了,瞎咋唬吓个老百姓行,抓共.党逮强盗门儿都没有。又都没配短枪,和徐、程二人带着那个陆步防去太平洋酒店布防,开玩笑,等于是自己一个人。这要是在上海就好了,到行动组叫些人布防就行了。
他想请示戴笠,请求特务处汉口方面配合,心里对这次行动的价值大小又没底,所以才犹豫不决。
他把心一横——必须得汉口方面配合。这是为了特务处的工作,既使费了一番劲抓个“小虾米”,戴先生也知道我心里想得是特务处的工作,就是他那句话,隐蔽战线为主,公开职务为辅。
想定。郭显声来到了区部,见着了吴乃宪,给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请求与戴先生通话。
吴乃宪还劝告他:你可想好了,老板一天日理万机,你不要因小事打搅戴老板,惹得他发脾气。
郭显声说:我想好了。
吴乃宪便替他拨通了戴笠南京办公室的电话。吴乃宪告诉戴笠,郭显声有重要情报向你汇报。
郭显声接过话筒,向戴笠做了汇报。戴笠在那边沉默了几秒说,你记一下,这是汉口站的电话,你到了汉口后打这个电话,我会发电给他们,让他们派一组人,由你安排调遣。
郭显声心里感激,不由地立正对着话筒说道:谢谢戴先生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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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显声不敢怠慢,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搭最先出发、其实也是当天最末的一趟去武汉的客轮赶往汉口。
饶是这样,到汉口也是两天后的傍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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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汉口下了船,郭显声先按戴笠提供的电话联系了特务处汉口站。那边前天就收到了戴笠的电报,告诉了郭显声汉口站的地址。
郭显声随即来到了靠水街同升旅馆,见到了徐明亮和程文化。郭显声让两人带了陆步防跟他走。
四个人坐两辆黄包车来到了特务处汉口站,站长因有戴笠的电报,亲自等着接待郭显声。
郭显声也不客气,也没说多余客套话,先让站长派人领他到刑讯室去。
郭显声三人带了陆步防来到了刑讯室。
一进门,先不说里面各样的刑具让人先看着腿肚子打转,只见室内横木上吊着一个人,光着膀子,身上没一块好肉陆步防腿就先软了。
郭显声喝一声:给我先吊起来!
徐明亮和程文明还不会绑吊人,还没瞅见绳子,愣还没发完呢,陆步防已经叫开了:长官!长官!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说!
郭显声抓得人也多了,还没见过象陆步防这样的软骨头。
郭显声便问:“你明天几点与人接头?”
“十点。”
“那人叫什么?”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他的代号叫‘老石’。”
“那你们接头有什么暗号没有?”
“没有暗号。就是我手里的扇子,扇子上写着‘天下为公’四个字。”
郭显声听了心里好笑,心想这就不是暗号是什么。又在心里略有失望——这样一个角色,怕是接头的也不是什么大角色。
但他还是继续声音严厉地问:“那怎么交这封信?”
“我坐在大厅休息的长椅上摇着扇子,那人进来看见后就会坐在我的旁边,说一句‘确实好字’,我不说话,我只要悄悄把信放到座位上走开就行了。”
“那是谁叫你送这封信的?”
“嗯,一个酒场上的朋友。”这一点陆步防把握得很好——这什么都可以说,绝不出卖亲哥哥。做人要有原则。他心里甚至为自己能坚守“原则”而有些为自己感动。
因为前面陆步防说得都是实话,郭显声能听出来,所以最后一个问题他也相信了是实话。他也暂不想在最后一个问题上纠缠,这个留待后面再说,现在时间要紧,最主要的是要安排好抓住明天接头的人。
郭显声从腰后拔出了盒子枪,抵在了陆步防的脑门上,脸上带着凶相:“我告诉你,刚才说得那些话哪一句是假话,现在改还来得及,到明天让我发现有骗我的话,你是我第一个要崩的!”
“啊!不敢!不敢啊!句句都是真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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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显声又到了站长办公室,向站长提出明天要给他安排十个有经验的特工。站长也有些佩服郭显声这种雷厉风行、一来就忙碌先不吃喝的作风,心想到底是戴老板安排过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他说,我安排武汉行营行动组的李组长带人来配合你,李组长经验丰富,手底下也是精兵强将,让他挑些人来配合你那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郭显声就说,那就麻烦站长现在就让李组长过来。
站长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便派人去找李组长。
过了有一个多小时,找的人带了李组长回到了站里。
站长先给李组长介绍了郭显声,说这是戴老板派来的郭队长,要执行一项任务,你要全力配合。
又给郭显声介绍,这是行动组的李组长。
李组长一听是戴老板派来的,连说“久仰!久仰!郭队长有什么吩咐一定不要客气!”
郭显声也没客气,先说了事情的始末,讲完第一句话就问:“李组长,这太平洋饭店你熟悉吗?”
李组长一听笑了,道:“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又笑着说:“太平洋饭店的大厅宽大,又有几个大廊柱子,这谁安排的在那里接头?站两个人在那里说话是没人注意的,谁安排在那里接头确实是高人。”
郭显声说:“既然李组长对那里地形熟悉,明天就要行动,你给咱们安排一个好的方案。”
李组长说:“我不是都说了吗,那饭店前厅宽大有大柱子,我明天带十来个人去,柱子后面、楼梯下面,四下藏了人,再有几个装做旅客在那里说话,只要有过来和那个——是叫陆步防吧?”
“对,就叫陆步防?”
“和那个陆步防过去接头的,咱们合围而抓,谅他插翅也难飞。”
郭显声摇头道:“不行!”
“不行?”李组长睁大了眼:“怎么不行?”
郭显声说:“你既然说安排这地方接头的是高人,那不会不注意这柱子后面、楼梯下面这些地方。”
“那郭队长认为该怎么安排为好?”这李组长心里还有些不服气。
“不知道李组长跟这太平洋饭店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能让咱们的人化妆成门迎、扫地的内部人员那就最好不过了。”
李组长心里承认这是好办法,但这要是一般人,李组长嘴里还是不会承认的,或许还要按自己的办法来——不能丢面子,承认别人比自己高明啊!
但是这是戴老板派来的人,就不一样了。
“哎呀,郭队长不愧是戴老板派来的高人!”李组长恭维道。又笑着说:“关系?我兼有公职,要做这些事,只给饭店经理放句话就行了。”
“那就太好了!”郭显声高兴地说:“那咱们明天就早早到饭店碰面安排,八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