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带了陆步防,出了汉口码头,叫了一辆黄包车,让就近找一家旅馆。
那车夫拉他们到了靠河街一家叫同升的旅馆。两人要了一间双人房。将陆步防铐在桌腿上,但是人还是可以坐在椅子上的。
这时候两人还没想好咋样呢,反正是来了,最少是要玩一天再回去的。
徐明亮对程文化说:“这样,你跟这个陆步防先在这儿,我去电话局给郭队长打个长途!”
程文化说:“你去吧,回来别忘了给我捎点儿吃的。”
徐明亮伸手道:“给我点钱。”
程文化一听睁大了眼睛。
徐明亮咂了一下嘴:“你看你这人,一听要钱眼睛就睁得跟鸡蛋一样大。这花销从一个人身上出,不是好记帐嘛,到时回去报了可不都回来了嘛。”
程文化稍有不满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六块大洋,递给了徐明亮:“我不管你花了多少,我只记我这里支出的啊?”
徐明亮笑着说:“那是!你也可以逢三加一,比如这六块,你就可以记个八块,到时一加报帐!”
他转身扬了扬手:“走了啊!”
.
徐明亮出门叫了辆黄包车,让拉到电话局。
到电话局,进了长途房,刚好里面还没人。
徐明亮说了要打长途,报了上海的电话号码,女工作人员帮他转到了上海郭显声办公室。
那边郭显声正坐在办公室里跟小魏聊天,听到电话响抓起来:“喂!”
听到电面传来一个女声:“先生你好,汉口长途。”
女工作人员将话筒交给了徐明亮。
徐明亮接过来,说道:“喂,郭队长,我是徐明亮,我现在跟程文化两人在汉口。”
“噢,在汉口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长途话费也贵,徐明亮简要地将陆步防的事情说了一遍。
郭显声一听是看不懂的秘信,又是三天后碰面转交,心想这不是传递情报吗?没想到不经意的一个命令,竟真的有收获。
他心里在想着这事情——是交给徐明亮、程文化两人,还是自己过去一趟?
他问道:“你们两个过去用了多少时间?”
“我们坐船坐了两天两夜。”
“那好,你们就在那个同升旅馆等我,把人给我看好了!”
郭显声挂了电话,准备亲自去一趟。
.
郭显声两天前让队员跟着那个“名士派”,竟然扯出了一桩牵扯到国共两党最高层、共产国际之间的惊天间谍案,对中国政治的走势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当然到现在为止,郭显声也是丝毫不知的。也是机缘。他现在做了小官,一心“向上”,心正热着,所以认真卖力做事,如果放在是行动组或情报组,无证据无油水的让一个组员就跟踪这么远的,会被背后骂娘的。
.
那个“名士派”陆独步本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却因他的哥哥陆海防而青史“留名”。
陆海防,湖南岳阳人,北平高等师范学校毕业。北伐时曾在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军任过职,算是一个有着书生意气理想化的革命者。陆海防在军中人微言轻不得志,也不喜欢军中生活,眼见得想转仕途也无望,便离开了部队来到了上海。
到上海陆海防一直谋求在仕途上发展,但只谋得了文书的工作,但他一直在寻找着机会。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见了原在十一军政治部的于生。于生此时是“红色间谍”佐尔格(弗里德里希.阿道夫.佐尔格)在上海情报的主要负责人。
(佐尔格属于大名鼎鼎的国际间谍,这里就不多做介绍了。)
碰见于生后,陆海防就向他谈了自己的苦恼。于生也了解陆海防,是个有理想、思想进步的革命者,主要是也有文化,精通英语。这样的人才正是共产国际需要的。于生便时常邀陆海防会面,言语中谈一些布尔什维克理论,试探陆海防的反应。见他竟认同、乐于接受这些,并且理解得很快,由你说的革命思想能自己引申到还没有讲出的革命理论,更让于生认为陆海防是难得的可造可用之材。
于生便先让陆海防做一些将一般资料翻译成英文的工作。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也是共产国际在中国的谍报工作发展壮大的时候,正需要人才。于生便向陆海防说明了身份,愿意介绍他加入共产国际。
陆海防考虑后觉得共.产党有苏联派的共产国际组织相助,实力也不容小觑。他日既使不能独得江山,说不定到时国家议会制,共.产党也在政坛上占有一席之地,到时自己也就顺利地进入政界为官了。
遂给于生回话,愿加入共产国际,将自己的满腔热忱和平生所学贡献于它。
陆海防加入共产国际后,所干的其实大部分都是文字性的东西,不过就是可以接触到一些机密的文件了。
从30年陆海防干到了33年。33年佐尔格和于生先后被共产国际调离到别处。接替佐尔格的是苏联红军情报部门的干将罗伦斯。
罗伦斯能力出众、为人机敏,长得身材高大、仪表堂堂,会讲德、俄、英、法四国语言,言谈举止颇有一副西方绅士的派头。
于生临走时,将他负责的一些情报转交陆海防,让他直接接受罗伦斯的单线领导——陆海防的地位已上升到举足轻重的地步了。
罗伦斯到上海后化名约瑟夫.华尔顿,以佐尔格留下的班底为基础,以出色的能力又发展壮大,取得了很大的成绩。
他租住在法租界一处外国人公寓中,而他另秘密租有一幛小洋房,在法租界公馆马路法国领事馆附近,治安很好。这幢小洋房里有电台,大量绝秘文件也保存这里。
罗伦斯另有三个由苏联情报派与的外籍助手。一个是法国人,负责无线电;一个是波兰人,负责与共产国际的联络及机器维修;另一个是苏联人,负责与苏联情报部的联系。
三个分住公租界与法租界各处,常去罗伦斯在外国人公寓的住所,但罗伦斯在公馆马路的秘密住处他们是不知道的。
罗伦斯秘密住所的电台与中.共中央机关的电台保持着联络。在之前,罗伦斯通过自己强大情报网,将国民党高层的决议及对苏区的围剿计划,通过电台告知中.共中央机关。到34年底,中央红军被迫进行战略转移,开始了漫漫未知的征程。35年初,中.共中央召开了遵义会议,确定了以毛.泽东同志为军事领导的方针。罗伦斯工作的重心便转移到了搜集国民党军队军事上对红军堵截、衔追的方面来。
陆步防身上装的那封信就是罗伦斯亲笔所写,要通过陆海防交给打入国民党武汉行营的中.共.党员刘燧元。刘燧元时任蒋介石武汉行营第五处上校法规专员。通过陆海防的单线联系,罗伦斯已从刘燧元那里得到了不少国民党军队对红军兵力布署围剿的情报,并及时通过电台,用专用密码发报的形式转给了中.共中央机关。
青年“学子”陆步防毕业于上海劳动大学,几年的学费、生活费全依靠哥哥陆海防支持。
毕业后高不成低不就,一般的文员看不上做,好的职位人家又看不上他。还将自己装扮成“名士派”,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陆海防对自己这个弟弟操尽了心,看他高不成低不就的样子,还认为他同自己五六年前一样,是空有一番抱负却无施展之地,便想加他拉入共产国际的谍报工作中来。
陆海防便先给陆步防一些资料,让他翻译成英文,然后每月从经费里给他发薪水。
这样过了半年,陆海防觉得应该给弟弟一些更重要的任务来锻炼锻炼他。于是,这次罗伦斯的亲笔信,他便交给了弟弟陆步防来送递。
本来这么重要的任务,应该你陆海防自己来做才好,怎么能让一个没一点特工经验的人来做呢?
但陆海防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想,虽然这次的任务很重要,可是我经手的任务哪一次不重要呢?这次不让步防去锻炼,要等什么时候去锻炼呢?
陆海防给陆步防交待了要接头人的代号——“老石”,见面的地点及时间,嘱咐陆步防一定小心再小心,不要在乎花钱,只要能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