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麒麟笑道:“别忘了我在特训班可是学过心理学的——”
他一指:“我楼上还有一本心理学方面的书。如果你心里没有这个人,大可以乱扯一通,才不会急得头上出什么木汗呢!正因为你在意这个人,所以反过来你也就在意给这个人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别胡扯了。”沈醉说:“叫你下来是和你聊天的,谁知道你竟拿我一他又道:“我还以为咱们国内对这方面挺严的,没想到世界上都是。国外的我不知道,国内的政府颁布过条例,部队除在军营外,女兵出门一律着裙穿;民间除十岁以下女童,四十岁以上妇女,其余年轻女子一律不得只着长裤不施外裙,否则以风化罪处以拘留。可见咱们部队还是挺开放,走在世界前面的。”
“是啊!”黄麒麟笑着说。又道:“既使女军人也仅限于军服,所以说这个白小姐很大胆。也不怕被抓。”
沈醉道:“可能因为她是记者,再者现在社会时局不稳,警察们忙着不可开交,整天忙着找有油水的事情,象这种没多少油水的事情也就懒得管了。”
“你说得对。”黄麒麟笑着说:“敢这样穿着的,都是家门显赫的标新立异小姐,一般女子是不敢这样穿的。所以警察们有时不愿自找不痛快。”
沈醉笑道:“其实白云并非什么达官显赫家里的小姐。”
“还有一个原因。”黄麒麟说:“这个白小姐一定样子很年轻。”
“你怎么知道?”沈醉问。
“因为现在国中和大学里为了增强学生体质,要做一种学生操,是允许女生做操时穿裤子。所以街上有时会有一些女学生穿长裤,警察若盘问,就说这是做操服忘了更换,警察也无法。所以我想这白小姐一定长得学生样,才敢大胆穿长裤上街呢!”
“嗯,她长得还就象是个洋大学生的模样呢!”沈醉说。接着又说了当时见面的情景。沈醉用手在额上虚抹了一下,夸张地说:“她跟我谈什么荷马,又什么史诗,还有什么阿里士多特这稀奇古怪的名字,把我骇出一头的木汗,只怕要落个丢人,谁知最后竟赞我解开了千古之谜。我瞎家雀碰了个笨虫子,忙见好就收,转移到唐诗宋词上面。亏了我娘逼我小时常被这些诗词,这才拿来应对她过了关。总算是没有丢人!”
黄麒麟笑道:“哈,可见你心里还是挺在乎这位白小姐的。”
沈醉笑道:“乱讲,我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在乎不在乎的!只不过是不想被一个女子笑话而已。”
通调侃。”
“信不信由你,心理学可不是迷信算命,是有科学根据的。”黄麒麟站了起来:“好了,我也跟你不聊了,要上去休息了。明天早上还要按时起早跑步,不象你可以一觉睡到饭时。”
黄麒麟出了办公室,顺手替沈醉带上了门。
沈醉站起来,拿起了放在桌上那封白先生的来信。
沈醉撕开信封,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从里面抽出信纸。沈醉以为白先生就说些感谢的话,没想到抽出来竟要好几页。
写这么多?
白先生在信中先说了别墅被占一事,说他赶回后拿着上海市警察局南市分局开的证明找了警察,结果并无多大效果,双方还是扯皮。这边警察局的意见是让自己少补偿些,给两千大洋平了此事算了。正当自己无奈之际准备妥协时,陈先生的朋友带着厦门警察局的人及时赶到,很快就解决了此事。并让小偷家属写下了此事与本人无关,以后不准再滋事生非否则严惩不贷的保证书。
然后是一通感谢和猛夸沈醉的话。
沈醉心里受用,也暗叫一声“惭愧”。
再往下看。白先生“说”,本来此事已麻烦陈先生许多,自不能再叨扰陈先生。可有一事想来想去终是还要再麻烦陈先生。
沈醉想,这白先生,得寸进尺,萍水相逢,帮了你一件忙,这紧接着就要求帮第二件。心中就有些不快了,忍了不快往下看。
“吾膝下两子一女,此女为最幼,亦是吾之最爱。两子均已成家立业,不劳吾牵挂。唯此女自小宠惯,个性最为独立。于外人看来不免有疯张野怪之嫌。说到此想必陈先生已自明白,便是小女白云。小女虽性格有些男生相,但天资聪颖,从完小到国中成绩一向名列前矛。吾固因常年在外奔波,缺少对白云的约束,但其学业优异毋用操心亦是我宽松的原因之一。后伊顺利考入厦门大学,亦颇慰吾心。今年小女毕业,吾已托人为伊寻好厦门国光中学教员一职,谁知伊并不受吾好意,一意要出外见识闯荡一番。此时吾再教诲,已野马难驯,方悔幼时对其约束太少,但已晚矣!后伊托其学校先生相介,来到沪上作记者。薪水微薄。吾寄生活费于伊,谁知其又原封寄回。并怨吾道——吾在上海薪水虽微薄,但足够吾开支矣,汝寄钱来累吾花费又寄回,是销吾微薄薪水矣!无奈,只好听之任之。因为此事认识陈先生,陈先生仁侠仗义自不必说,但世上哪有萍水之交便一而再地相烦于人之事。故吾叙完前面之事,提笔踌躇再三,终因小女为吾最为疼爱,‘县官不如现管’,陈先生又古道热肠,故厚起脸皮恳请陈先生常能照顾小女一二。吾随信附上汇票一张,上面六百银圆为酬谢陈先生相帮之恩,聊表寸意,请万勿推辞。另有二百,由陈先生保管,若小女有不接之处,请陈先生巧妙接济,使伊能够接受,勿漏是吾所寄。腆颜相求,不胜惶恐。遥遥拜谢再三。”
原来是这事儿,沈醉能理解,心中不快尽消。
他将信纸翻过来,见最后一页纸上粘了一张汇票,上面的金额是八百大洋。
.
第二天一早,沈醉接了一个电话,原来是郭显声在外面打来的。
郭显声告诉沈醉,他今早见到了赵理君,专门诚恳地向他承认了错误,并说要请赵理君吃饭。赵理君已答应了。
沈醉问,是哪家饭店,几点?
郭显声说,天香酒楼,中午十二点半。
沈醉说,好了,你不用管了,到时我会和黄麒麟一块儿去的。
挂了电话,沈醉出来将正吃早饭的黄麒麟叫到一边,说了此事。
两人说好,中午各出外忙自己的工作,午时到天香酒楼碰面。
.
中午郭显声先早早来到了天香酒楼,订好了包间。
到十二点半左近,赵理君和王克全先来了。黄麒麟来后按约在门口等到了沈醉,两人也上了楼。
中午这顿饭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虽然看着谈笑风生、气氛融洽,但对沈醉、郭显声、黄麒麟来说,都是些言不由衷、虚与委蛇的话,实在谈不上是什么享受。
郭显声和沈醉都先推赵理君点菜,赵理君也不客气,拿起菜单按自己心意点了,做了主。
郭显声也是放低了姿态,整个饭局过程中续茶、斟酒,敬烟、点火,忙得比店小二还忙还殷勤。当然对赵理君拍马屁的话也是说个不停。
沈醉也在赵理君面前不以职务相称,而以“大哥”“小弟”相称,将赵理君抬得高高的,不时拍几句马屁。
黄麒麟也不时敬赵理君一杯,奉承他两句。
王克之为人也不错,看三人是想和赵理君搞好关系,也帮着说几句好话。
赵理君初始还摆了个冷脸孔,被这几人连轰带炸捧得高高,不多久就心情欢畅,脸上露笑了。几杯酒下肚,就象三位“老弟”吹嘘起自己过去的五马长枪来。
郭显声暗暗抹了一把汗。心想,你也别这会儿酒到酣处称“三位老弟”,只要缓和了别给我小鞋穿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