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回到旅馆已是后半夜。
吴少爷和沈醉两人喝得都比较多。吴少爷常喝,虽然脚步虚浮,但还能开玩笑。沈醉则不行。他老不喝酒,今晚喝了这么多,离画舫上了岸,被夜风一吹,这酒劲儿就上来了。走不得百多米,便蹲在一棵下哇哇地大吐起来。
第二天,黄麒麟天亮就起来了。看沈醉还沉睡不起,想起他昨夜宿醉,便没有叫他。
冯少爷单独住一间房间,估计也没有起来。瓦连京与那个仆人住一间房间。
黄麒麟洗漱完毕。信步出了旅店。
外面各样铺子已早早开了门。
黄麒麟找了一家早点铺子,要了一个吴山酥油饼,三个生煎包子、一碗豆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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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织云和秦春雨已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启程去山东。
店外挂了一个小牌,上写:回乡探亲,暂停一月。
这几天都是秦春雨忙店里的事情,刘织云收拾、并出外采购东西。
秦春雨有一只旧皮箱,就不用买箱子了。又准备了一个包袱,想了想,为了方便、也为了更象情侣,便将两人的换洗衣物打在了这一个包袱里。
在上街购买物品的时候,刘织云期盼能够碰到黄麒麟,然后带他一起回家乡。
要是碰到了麒麟,要不要还带秦大哥一起回家呢?应该不用了吧,有麒麟呢。可是不带秦大哥,怎么能让爹娘放自己出来呢?咦,对了,就说秦大哥是麒麟的——嗯,朋友。回去后就让麒麟留在家里。他家里要是不放心呢,可以和他先成亲,然后我再出来。嗯,这样挺好。因我的工作很危险,不能让麒麟陪我来上海担风险。
可是并没有碰到黄麒麟——不过是少女的美好幻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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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少爷和沈醉直睡到近午时才起了床。
两人洗漱完毕。仆人给他们泡好了茶。两人也是没多走动,没多少胃口。冯少爷让仆人到外面买了些点心来吃。
中午那会儿黄麒麟碰到了瓦连京,给了他一点儿钱,让他买了早点吃。
原定在杭州游玩两天。
冯少爷和沈醉商量着今天到哪里去玩。沈醉说了几个有名的景点,冯少爷都笑着摇头说“不好玩”。
沈醉便问他哪里好玩。
冯少爷“胸有成竹”,说,你难道不知道杭州有个福海里的地方?
沈醉还真不知道,便摇了摇头。听这名字倒象是个好去处,若是哪个大烟馆起这名字,对那些有大烟瘾的人来说,进烟馆真不啻于走进了“福海里”。
冯少爷一笑道,到杭州有两种游,一种是穷游,一种是富游。
沈醉便问什么是穷游,什么是富游。
冯少爷说,一般人就是穷游,凭了两条腿,游西湖、爬山,到晚上累得要死,算是美美地逛了杭州。富游我们昨晚才是一半,奏乐、陪酒的女子们年轻貌美,只是卖艺不卖身,这一程叫“起性”。被这些女子撩拨得心性大发,然后今天便去福海里。这福海里不是大烟馆,而是烟花柳巷之地。去了刚好胃口也开了,先打“茶围”,与几个姑娘说笑**,挑选中意的人儿,待得傍晚,再共赴锦罗床帐温柔之乡。
沈醉这时喝了些茶水,昨夜的酒已经醒了。看黄麒麟在一边坐着,自不好附和,只说,噢,原来这便是富游啊!
黄麒麟心想,这算什么游杭州,两天的时间,竟连向往的岳王庙都没有去,算哪门子游杭州啊?况且,象昨晚夜游西湖那样,也算是男子纵情声色,偶尔风流一下;可这般专门去逛妓院,就如同去抽大烟一样,就成了自甘堕落了。
他便说,我还有几个景点想去转一转,恕我就不奉陪了。
他心里也盼沈醉说跟自己一起。谁知沈醉坐在那里并不吱声。
冯少爷也不勉强他,说,那好,各有所爱,咱们就明早旅店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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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黄麒麟独自去逛了岳王庙和灵隐寺。
先去凭吊了岳王庙。后又走了几里路,来到了灵隐山下。拾级而上,来到了千年古刹灵隐寺。
它座落于灵隐山峰之上,建筑庞大、宏伟,然而你于山下仰视不见它,完全掩映在一片青色之中。
待进入寺中,也只能看见面前的大殿和建筑。待你游完一处,顺着路径穿过郁葱的苍松翠柏,方才又看见另一处。层层进进,还有两旁的楼阁、偏殿,只让你疑神自己漏了些什么。
灵隐寺又名云林禅寺。前一个名字代表了它的禅意,后一个名字则是它的境意。
这禅意只怕是有慧根的人,要经年才能顿悟。境意只它的形状全貌,都看不完全,只能在心里一块一块的拼凑才能想得出大概。
或许只有站在它背靠的北高峰,或对面的飞来峰顶,才能一窥全貌吧。这或许也应了一种禅意——会当凌绝顶,方揽灵隐貌吧?
下得山来,已是日落西山,方才想起还有书本上说得一处雷峰夕照没有看。
他也是对这地形不熟,本来去了岳王庙,再去雷峰塔,然后再去灵隐寺是最省时间的路程了。
当然若是雷峰塔在,这个安排倒算是“老游”了——刚好可以看雷峰夕照的美景。只可惜雷峰塔已于九年前的这一月倒塌了。
雷峰塔的那个山坡并不高。登上去完全看不到一点儿遗痕,长出的野草连原先的塔基都掩没了。
雷峰塔“年纪”已近千年,论起来灵隐寺要千余岁,比雷峰塔还长着六百余岁。然而一个历代修缮,宏伟依旧;而另一个则因无人主持则日渐破旧,还被明朝时来犯的倭寇泄愤烧塔。到后来,又因了白娘子被压在塔下的传说,此塔的砖还被赋予了另一种功效。据说,如果你家中如果诸事不顺,你请了阴阳先生来,待他勘验照出你家邪祟聚生之“穴”,用雷峰塔的砖压上是最好的。可保千年,而那先生的符毕竟是纸做得,不说你也晓得只保几年。既使你家里诸事和顺,也不妨来放一块,便可保邪祟不来生穴。也算是防患于未然。
所以这周围乡里的村民,便常在天刚将黑时,去撬一块雷峰塔的砖来,拿回家自用。这时间来也是有讲究的,早了天亮不好,再晚天黑得打灯笼也不好。只有这时段朦朦胧胧,看不清面目,却又能看得清塔的轮廓。
若不是需自己“请”才灵验,那必不会只“请”一块的,多请得几块,送亲友也好,或卖与他人也是很好的。若是那样,只怕这塔会倒得更快。
待得九年前的此季,那塔终坚持不到过千岁的“寿诞”,倒了下去。既然倒了,那抢拾砖块便成了“明正言顺”的事情,所以到现在便连一点儿遗迹也没有了。
只是这些自私的村民在撬砖毁塔的同时,似乎无意中也做了一件好事——现在这塔倒了,那白娘子应该就被放出来了吧?以她的法力,或许能认出许仙转为凡间的何人,又可化身与他结一段今世的良缘吧?
黄麒麟这样胡思乱想着。感慨着这美好坚贞的爱情能流传千年,或许再往后世还会流传下去呢。
他想,可见人们对于忠贞美好的爱情总是向往的,哪怕是人与妖精的爱情呢。可能是因为这样有情又至死不渝的爱情很难得吧?所以才向往和赞美呢。凡人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自己不也是这样。以为与织云会相恋相爱一辈子的,谁知却短短的一年她便背信跟了别人而去。当然这只能怪自己,自己是男子汉,却没能保护好她,让一个女孩子在陌生的城市里受欺负和苦累。总不能让织云为了自己连她性命也不要保吧。
黄麒麟又叹了一声。若是这样坚贞的爱情易得,那白娘子的故事就只不过是一出寻常的悲剧罢了。正因为千百年来难得,所以人们才予以白娘子和许仙以赞美和祝福。
看天色已朦胧,怕近八点了吧。黄麒麟向坡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