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樵见杜月笙不予理睬,火苗子从心底里一天天往上升。心想,你以为我鞭长莫及,想装聋做哑蒙混过去。做下了如此人神共愤的事情,当真的没人能管、没人敢管吗?
他又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就毫无客气了。写道“天大于地,莫道只手便可遮天。令徒孙绍民丧尽天良,做下如此惨绝人寰之事,我当小试牛刀,以为惩戒。不仅要问责凶手,还要拿幕后之人试刀耳!”
收到这封信,杜月笙再也坐不住了。忙寻了几个与王亚樵有交情的上层人士予以说情。他又“诚恳”地向王亚樵回了一封信,写道“前番收到贤弟来书,二十余日未能回信,只因愚兄也是见信后才知晓此事,心中震惊,未知真假。调查后方知贤弟所言不虚,只是并不是劣徒亲为,而为其手下人曲解劣徒之意而为。虽如此,吾心中之愤慨并不亚于贤弟。吾将亲手执掌家法,毙凶手于杖下,还死者以公道......”
杜月笙很聪明,并不否认有此事,而将此事说至一个王亚樵心里能接受的程度。
王亚樵一看,杜月笙后面又保证予以那个安徽工人老家高堂优厚的赡养金,且还以兄长的关心之情,给王亚樵寄了一万银圆的汇票。
不久杜月笙亲开香堂执法,不知在哪里找了个流浪汉,捆了手脚塞了嘴以充孙绍民厂里手下人,杜月笙“怒数”其罪过,命令“不计杖数,乱棍打死。”只可怜那流浪汉,无辜稀里糊涂便丢了性命。王亚樵若得知不知又做何心情?
又训斥孙绍民“教徒无方,有辱师门。”下令“负荆于背,鞭打二十。”
这香堂执法的鞭子看似粗长,但也可有轻有重,只看“执法人”如何下手。象给孙绍民的这二十大鞭,看似鞭子在空中“呼呼”带风,打到背上一声脆响,立见背上一条血痕。其实是执法的那个手下手上有“活儿”,鞭子挥去带风,快到孙绍民背上时鞭梢打个花卷,发声脆响。虽然背上有印痕,那只是鞭梢扫过,虽也有点儿痛,但实在算不得什么。
王亚樵说是要拿幕后人开刀,只是气愤于杜月笙不予严惩劣徒,他哪里就知道幕后妇幼三命就是在杜月笙的“指点”下才丢失的。心想“生者为大”,惩治了主凶也就可以了,若一味也要惩处协凶,只怕倒失了活人的赡养金。
杜月笙这一招竟瞒过了王亚樵。亲开香堂严惩犯错手下,还在上海滩又提升了他的形象。
王亚樵收到了杜月笙的汇票,用手指弹了弹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心想,我在香港过得儿狼狈不堪,连旧怀表都当了。现在准备回上海呀,你却想起给我寄钱了。
王亚樵重又回到了上海。
此时,政坛上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胡汉民突然被蒋介石被逼辞职,并被软禁在了南京小汤山。
说起来胡汉民一直是支持蒋介石的。如果不是胡汉民的支持,蒋介石是很难顺利在南京建都,并在与汪精卫的“宁汉相争”胜出。
胡汉民支持蒋介石,是认为蒋与他同为孙总理的左膀右臂,是切实秉承孙先生理念,以期实现总理遗志之人。正如王亚樵通过自己在大典上宣讲“新三民主义”遭到暗捕,明白了蒋阳奉阴为的一套;胡汉民也是在长期与蒋的相处中,逐渐发现了蒋打着“孙总理追随者”旗帜,其实是为了自己政治上的目的。特别是蒋愈来愈取得更高的权力、地位愈来愈巩固时,其独裁的面目和野心暴露的越来越明显。
在国民党三届四中全会上,蒋欲通过《训政时期约法》,设置总统,置五院院长于总统之下。
这样做无疑是为独裁统治从法律上铺好了路径,遭到了胡汉民的坚决反对。会后,胡、蒋两人为此事大声争吵,并展开了争夺国民会议代表席位的斗争。胡汉民虽没有兵权,但在党内威望、资历皆超于蒋,正是因为他的坚决反对,蒋的独裁宪法才没有在国民议会中通过。
也就是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胡汉民便由蒋的坚决支持者变成蒋的强烈反对者。胡是政治中的学者派,他所做的这一切不掺杂一毫个人恩怨。
蒋介石置国法于个戏,竟无故私禁国中重臣、立法院院长胡汉民。此事一出,全国舆论一片哗然。
蒋介石也知道囚禁胡汉民会引来好些人反对,但他一意孤行,必欲扫除独裁前行道路上的障碍,也想借机试一试自己现在在党内的“威望”如何。
这一试,才知道惹了大麻烦。党内原先有几个反对派,但彼此各有间隙,各自为战。现在因这事,竟放弃前嫌、求同存异,联合起来反蒋。更有西南地区,竟以武力相逼胁。并打算在广东成立新的国民政府与蒋抗争。
对于王亚樵来说,得知胡汉民被拘捕软禁的消息更是义愤填膺。因为虽然在个人行止上,王亚樵和胡汉民一个是“混世大魔王”、一个是学者派,属于截然不同的类型。但在政治上来说,两人都是孙中山治国理念最坚定的拥护者,且从不因个人的得与失而发生改变,这一点是很相像的。
所以当反蒋的西南派派人联系王亚樵,试探其能否出手“惩戒”蒋介石时,王亚樵一口就答应了。当然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西南派所给的“活动经费”。
王亚樵做事也有些奇怪。在早些年与徐国梁的冲突中,如果不是徐国梁首先派人行刺了王亚樵,王亚樵其实还一直在心里犹豫要不要与这个警察厅长斗个你死我活。而现在,他所面对的是当今中国最有权势的人物,他却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了。
应诺了这个“刺秦”任务,王亚樵将手下大将分成三组,一组由郑抱真领队到南京伺机行动;一组由黄立群领队到杭州预伏;剩下一组就是江西庐山一组。这一组人选最为重要,因为庐山风景优美,蒋介石在其建有别墅,得闲休假时他喜欢去;战事正酣、举棋难定时他也喜欢去那里“换一下脑子”。所以这里是重中之重。
最后考虑又考虑,王亚樵决定派华克之、陈成、张思明、刘刚四人组成小队去庐山。为这个人选,王亚樵也费了不少脑筋。不是因为蒋介石身边有卫士和特务而伤脑筋,这个是不用问也要面对的。能派到庐山这几人都是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而是因为蒋介石若到了庐山,宪兵就会将此区禁严。对于进山之人严加盘查,连女人、小孩都不放过搜查,若有那看着粗鲁、青壮的男子,直接就拒之山外。所以要是连山门都不得入,何谈刺蒋。
所以王亚樵放弃了好几个很合适的人选,而是选组了以华克之为主的以老带新的小队。这些人都有共同的特点,虽年轻,但都有文化,长相斯文、儒雅。象华克之,就是毕业于金陵大学。最重要的是,这几人都有舍身取义的决心和勇气。
王亚樵的想法是让他们装扮成学生或教师,应该可以进得山去。
人选定好了。另外的问题又来了,怎样将枪带进山去?
商量的几个方案都有弊病。王亚樵想了几天也不得善法。这一天,他看见王亚瑛在切火腿,脑中不禁灵光一闪,不禁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他心情大好,禁不住从后面抱起王亚瑛转了两圈。王亚瑛不及防,笑叫道,你这个冒失鬼,没看见我手里拿刀着吗?怎么今天跟个小孩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