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郎浅浅笑了,“非是风水宝地,却是块福地。”
这、这是怎么个说法?
查清源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草民遭到毒杀都能大难不死,还不是福地”谢九郎昂了昂下巴,似笑非笑的直视滕斌,问道:“对吧,滕尚书?”
谢九郎暗讽滕斌御下不严,气得他一张脸涨成了茄紫色,一甩袖子,闷闷的哼了声。
百里忱思量片刻,好言相劝,“谢郎君休要任性。大牢简陋,你且归家歇息歇息再为小灰鸣冤也不迟。”
“小灰救了草民一命。草民要为它守灵。”谢九郎眸中盈满悲戚之色,语带哽咽,叹道:“小灰,你死的好惨!”
张氏肩头略微耸动,虽然她也知道玉姝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确实不好笑,可实在是忍不住啊。幸而张氏头戴幂篱,黑纱相隔看不真切。
百里忱注视谢九郎片刻,道:“谢郎君先请回府,我会向陛下奏明此事。”
查清源也说:“是啊,谢郎君休要固执己见。刑部大牢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陛下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闻言,滕斌心跳更加剧烈。
“那么,就请列位大人速速向陛下禀明一切,草民在此静候佳音。”玉姝撩起衫袍就地坐下,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小灰的冤屈,列位大人请多费心。草民感激不尽。”
谢九郎赖着不走,无非是以此相逼,简直可恶!滕斌真想一拳砸在谢九郎那张招人愤恨的脸上。
查清源明白了玉姝的意思,凑在杨相爷跟前,压低声音,道:“杨相爷,借一步说话。”说罢,迈步就往外走。
不用问杨相爷也知道查清源要说什么,他出去的时候,朝百里忱使了个眼色,百里忱会意,紧随其后。三人独独撇下滕斌,聚在门口窃窃私语。
“杨相爷,谢九郎不肯善罢甘休,这回难办了。”查清源焦虑的搓搓手,“刑部出了内鬼,就算陛下不说,也得彻查到底。要不,咱们不如兵分两路,杨相爷去到宫中想陛下回禀,我与百里大人着手调查,先将下毒的小喽喽揪出来,能问的出幕后主使最好,要是问不出……”
“问不出也能起到威吓作用。”百里忱若有所思,言道:“事关重大,暂且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杨相爷认同的点点头,“谢九郎可以留下,但是你们一定要保障谢九郎的安全。”他脑袋向牢房里探了探,正瞅见滕斌向他们这边偷瞄,杨相爷赶紧缩回头,道:“要不我与滕尚书一同去见陛下吧。他在这里,你们束手束脚无法施展。”
“杨相爷思虑周祥。”查清源毫不吝啬的给杨相爷扣了一顶高帽。
杨相爷面带愧色的呵呵笑两声,当做回应。
三人达成一致,杨相爷进去与滕斌低语几句,便匆匆走了。查清源调派京兆府的差役到刑部大牢,百里忱也从大理寺找来帮手。
趁这空当,玉姝嘱咐张氏回去打点一切。她留在大牢静候佳音。
张氏心疼玉姝,但也晓得轻重。目下而言,玉姝留在大牢并非坏事。除了环境差些,但却可保性命无虞。
傍晚时分,百里极满头大汗的匆匆步入牢房,劈头盖脸就问:“九弟,你没事吧?”
“十一哥,你怎么总是这句,能不能换换?我都听腻了。”谢九郎含笑打趣。
百里极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抱怨道:“你那么会惹祸,也不知道随了谁。我都让你吓死了。”扭脸瞅见床上的小耗子,“你把它放被子上作甚?脏不脏?”
“它是我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它,我早就死了。”谢九郎轻咬下唇,瞟了眼小灰,愧疚不已,“十一哥,小灰不脏。脏的是人心。”
虽然从一开始就存了让小灰替她试毒的心思,可玉姝并没想到真的有用。
“九弟,我已经审问过王二……”
“真是王二做的?”玉姝既失望又有点难以置信。
清早,玉姝吃了碗稠稠的糙米粥之后睡了一阵。王二日上三竿时来找她说了会话,临走时偷偷给她两个玉柱。亏得玉姝留了一手,掰一块丢在小耗子的洞口。
结果,小耗子死了,她还活着。
人生处处是惊吓。
百里极明了玉姝此时的心情,他尽量轻松的说道:“不是王二。他给你的玉柱是在街市买的。走到半路被人绊了一跤,玉柱掉了,来到刑部换衣裳的时候,玉柱放在凳子上。我怀疑就是在这两个环节的其中一个出了岔子。”他和百里忱、查清源都更倾向于刑部有内鬼。
玉姝思量片刻,又问:“用的何种毒药?”
“仵作正在查验,还得再等等才能做出判断。”百里极也把希望寄托在毒药上。越是不容易取得的,罕有的毒药,越能证明下毒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从另一方面来说,敢于暗害谢九郎,又能指使刑部的人下手,也不会是寻常百姓。
“用不用把小灰拿去给仵作……”玉姝犹疑问道。她想等这事了了,厚葬小灰。要是真给仵作剖检,她不多不少都会觉得心下难安。
“不用,不用,有玉柱足够了。”百里极回望一眼床上的小灰,叹了口气,郑重其事的对谢九郎说:“九弟,我寸步不离守着你,跟你同吃同睡!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害你。”
“你在我才不放心!”玉姝喃喃自语。
“嗯?你说什么?”百里极隐隐约约听见谢九郎说什么放心不放心。难道九弟信不过他?
玉姝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那个,十一哥同吃同睡就不用了。我这儿正治丧呢……”她一指床上的小灰,“你还是早点查出凶手为小灰伸冤吧!总不能让它枉死。”
百里极一拍胸脯,呲着满口小白牙,笑嘻嘻的说:“你放心,保护你跟查案两不耽误。你还信不过十一哥吗?”
“不是信不过,就是……”玉姝拧紧眉头,万般为难的说:“十一哥,堂堂大理司直睡牢房,这……不合适!我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说你,何苦来哉?”
说来说去,就是撵他走的意思。百里极一番好意,谢九郎却不领情。着实让他伤心。
“九弟,你是不是不想我留下?”
百里极挑明了问,玉姝更加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