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相爷心尖儿打了个突,小声问道:“小灰?谁是小灰?”说着,目光瞟向查清源。
查清源满脸茫然的摇摇头,偏头瞅瞅百里忱,百里忱眉头微蹙,“我没听说谢郎君认识的人里有叫小灰的。”
差役壮着胆子,犹犹豫豫的说:“小灰、小灰是只耗子。”
“耗子?”百里忱、查清源、滕斌和杨相爷异口同声惊诧的反问。
丛博士以茶盏遮住偷笑的嘴角,暗自腹诽:“郡主顽劣!”
邱翼整副心思都悬在邱世琅那里,面对这种情形,他也不知究竟摆何种表情恰当,索性不摆了,木然的戳在门口不言声。
杨相爷忽然觉得又让谢九郎带进坑里了。他吐口浊气,努力将这种令他忐忑的感觉排除出去,继续说道:“小灰有何冤屈?”
差役一想到谢九郎把七孔流血的小耗子端端正正的摆在床褥正中央的诡异场景,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那个、谢郎君说他的小灰是被人下毒害死的。他和小灰相识一场,所以要替小灰伸冤!”差役想了想补充道:“小灰死状可怖……”
丛博士觉得回话的差役用词颇为讲究,单凭一个死状可怖,就能让人生出无限联想。
谁会闲的没事对小耗子动杀心?不论何人出于何种动机,他的目标一定是谢九郎。
查清源不由得一阵阵后怕。
百里忱抿紧嘴巴,有意无意的睇了滕斌一眼。他多多少少都能看出滕斌对谢九郎怀有成见。会不会是他干的?查清源和百里忱想到一块去了,他也将视线投向了滕斌。
滕斌默默不言,暗自揣度此事是否经由霍洵美授意。但他转念又一想,霍洵美不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刑部大牢安插暗线。
杨相爷遇到大事从来不糊涂,他一猜就猜到是柳维风干的。要是利用这次事件扳倒柳维风……杨相爷颌下胡须向前撅了撅,如果能成事,那就再好也不过了。杨相爷当下打定主意,帮助谢九郎唱好这出戏!
既是唱戏,就得有黑脸有白脸,杨相爷稍加权衡,选了黑脸来唱。
于是,杨相爷厉声斥道:“谢九振振有词的说是给小耗子伸冤?哼!胡闹!胡闹!”说罢,犹嫌胡闹不足以表达他愤怒的情绪,又补充四个字,“胆大包天!”
哼!连杨相爷都不帮着谢九郎了。郎滕斌瞥了杨相爷一眼,没有说话。但从滕斌眸中隐藏的笑意不难看出,他心情大好。
查清源见杨相爷表达完不满就没有下文了,忖度片刻,对百里忱言道:“以谢九郎的性情,必不能白白受了冤枉。要不,我先去探个究竟。”
百里忱等的就是查清源这句话,“我与查府尹一同前往。”话音落下,他和查清源齐齐往杨相爷脸上看去。
杨相爷面沉似水,明明感受到百里忱和查清源的目光,偏像赌气似得闷哼一声,“都去,都去。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丛博士乘车返归宫廷向皇帝陛下复命,邱翼则是速速回府,只等邱世琅放衙,好跟他问个明白。
杨相爷、百里忱、查清源和滕斌四人一起到在刑部大牢,就见谢九郎的牢房门前聚了两三个狱卒,张氏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了出来。
“青天白日小灰遭此毒手,还有王法吗?!”
“阿娘,我断不能叫它无辜枉死!”谢九郎清了清喉咙,又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吾之邻人、邻鼠小灰惨遭歹人毒手,呜呼哀哉!”
杨相爷听到此处摸了摸鼻子。谢九郎不等他这个黑脸到场,就先唱上了,还唱的挺欢实。
要说黑脸,滕斌的脸比杨相爷的黑多了。刑部大牢出了暗害嫌犯的丑闻,真闹到陛下那儿去,轻则治他个督管不力,重则那就得告老还乡了。
百里忱长长的舒了口气。谢九郎没事比什么都强。否则的话,十一郎还不得哭死?
查清源晓得玉姝是想将此事闹大,所以才赖在牢里不出去。这样一来,他就得适当配合着点。他打定主意,大声喝道:“谢郎君因何事吵嚷啊?”
狱卒一看大人们来了,赶紧让路。
杨相爷走在前头,到在门口一瞧,张氏不住抚着谢九郎后心,眸中尽是担忧。
谢九郎手指着横在床上的小灰耗子,悲戚的说:“查府尹请看!那就是突遭惨祸横死的小灰!”
杨相爷眉梢一挑,顺着谢九郎的手看去。床褥上放着一具小灰耗子僵硬了的尸体。那只小灰耗子眼耳口鼻都有干涸的血迹,显然是中毒而死。身子佝偻,四蹄缩成一团,就连细长的尾巴都极不自然的扭了两道弯儿。死前肯定受了极大的痛楚。
差役所言非虚,死状确实可怖。
一下子挤进四个人,狭小的牢房更显局促。
张氏行了个万福礼,便退到边上,用后背对着他们。
“查府尹,小灰是只义鼠,它是替草民而死。于情于理,草民都要为它鸣冤。”谢九郎目露恳切,一本正经的说道。
有人在刑部大牢行毒杀之事,这比买凶杀人更可怕。倘若皇帝陛下知道,还不勃然大怒?!
此事又是当着查清源等人面前揭开,就算滕斌想要遮掩都遮掩不过去。再加上谢九郎还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
麻烦大了!
滕斌一颗心跟擂鼓似得,咚咚作响。
百里忱觉得谢九郎的面色发青,眼底发乌,嘴唇发白。要真病了,十一郎免不得又是忙前忙后的奔波。他瞅了眼横尸在床的小耗子,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谢郎君,就算你想为小灰伸冤,也得出了监牢啊。”
谢九郎毅然决然的回道:“一日未查到谋害小灰的凶手,草民一日不出监牢!”
“谢九郎,你以为刑部大牢是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茶楼酒肆不成?”滕斌下巴一挑,对杨相爷言道:“杨丞相,列位大人你们都看见了吧,谢九郎就是这么不识好歹。判他无罪可以归家,他还非得赖在牢里不走。他这是轻藐我南齐律法,该打他十板才是!”
杨相爷眼皮一翻,“打?滕尚书好大的官威呀!”
诶?话味儿不对!杨相爷到底站哪头的?刚才不还说谢九郎胡闹来着?滕斌有点想不明白。
“谢郎君,刑部大牢非是风水宝地,不宜久留!”百里忱莫可奈何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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