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攘整个下昼的秋水宫重归平静。
殿内昏黑,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床榻之上,襄王静默呆坐的身影。
千牛卫借着找寻窃宝奴婢的由头,到在秋水宫里一通翻查。就算襄王蠢钝,也能看出千牛卫是在寻极为重要的人物,至于是谁,襄王不得而知。
陶四娘自告奋勇出去探听消息有一会儿了。或许遇到阻滞,许久未归。
襄王一想到陶四娘脉脉含情的眸子,就浑身不自在。倘若不是为了做戏,襄王真恨不得让陶四娘能滚多远滚多远。可叹他空有王爷的封号,却连奴仆都不能随意处置,还得顾惜着皇帝陛下观感。
自从做了襄王,赵昕诸事不顺。就连拙翁一介草民,都不买他的账。襄王倒不可惜拙翁不做他老师,他心疼绯羊首的花费。况且,他请人在坊间散步拙翁做他老师的消息,也用了不少钱。要是把这些钱拿去小倌馆,足够他快活两宿。
令他更为气恼的是,此番胁迫拙翁不成,反而牵连出祚俢的事体。也不知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闲人,把祚俢二字传扬的街知巷闻。
祚俢,又是祚俢!即便祚俢身故多时,可襄王总是感觉与他纠缠不清。兴许,这就叫孽缘吧。
襄王长叹一声,就势躺在床上。迷蒙间,襄王手指好像被人握住,耳畔一把喑哑迂回的嗓音,轻轻唤他:“殿下……”
“殿下何时归来?”
“祚俢?”襄王骤然从床上坐起,四下逡巡。目之所及,尽皆晦暗。哪里有胡儿身影?
正当襄王懵懵怔怔,殿门吱嘎一分开两边,陶四娘的声音在门缝中间响起,她低低唤一声:“王爷。”闪身而入。
寝殿里漆黑一片,陶四娘一时间找不到襄王人在何处,立在门口,柔声问道:“王爷,掌上灯火好吗?”
黑暗中,襄王才感到安心惬意。光焰缭绕,反而令他不适。
然而,襄王还是颌首应了声“好。”
过不多时,寝殿里儿臂粗的红烛熊熊燃起,寝殿登时变得明朗通亮。
襄王双目微酸,索性又躺到床上,闭目养神。
陶四娘将其余宫人打发出去,来在床畔,对襄王言道:“王爷,婢子听人说好像是有个小黄门不见踪迹,田内侍监怀疑他偷走出宫,所以才带同千牛卫于各个宫中寻找。”
“小黄门?”襄王直觉此事另有内情。他昨儿个晚上,原想去大平宫寻荣浩。未等出了秋水宫,襄王顿时感到宫中气氛不大对头。他当时还当是自己疑神疑鬼。而今看来,田贞昨晚上就在暗中查找那小黄门去处。襄王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感到丧气。
襄王承继了柳媞的好样貌,烛光辉映之下,更显得襄王眉目如画。尤其他双眸微闭,黝黑长睫轻轻唿扇,像极了襁褓婴孩儿,纯粹柔美。陶四娘一时之间看的呆了。她明知如此时这般直视襄王于理不合,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襄王感受到源自头顶的灼热视线,微微张开眼,正撞上陶四娘匆忙躲避的目光。襄王嫌恶的撇了撇唇角,喝问:“你看什么?”
“婢子,婢子……”襄王这一问,使得陶四娘立刻慌了手脚,犹疑片刻,赧然说道:“王爷天人之姿,婢子……”她越说声音越小,到后来声如蚊蚋,几不可闻。
又是一个做白日梦的!
襄王不耐烦的摆摆手,“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吧。”
陶四娘侍候襄王有段时日。青天白日还好,襄王偶尔与她说笑几句。然而,到了掌灯时分,襄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撵她走,不愿与她多相处哪怕片刻。
饶是陶四娘并不精通男女之事。但她也渐渐品味出襄王的确中意儿郎而非娇娥。
这一发现,着实令陶四娘懊恼好一阵。
襄王断袖,她这个天生贵妃命格的贵人怎么办?陶四娘失望、愤怒、无助。她也曾动过疏通关系,调去长信宫的念头。然而,她没有钱。她的叔叔陶炯也不会帮她。陶四娘深深感到,无钱寸步难行的窘迫。
只身出于深宫,陶四娘能仰仗的,只有自己。
既然不能调离秋水宫,就唯有留在此处用心当差。说不定襄王垂怜,能多赏赐她点绫罗绸缎。其实,陶四娘比谁都清楚襄王是这样的吝啬小气。宫中人等,甚少捞到油水。
陶四娘哀叹上苍待她不公之余,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与其他宫里的得脸的婢子多多联系,以图日后脱离秋水宫掌控。
此时此刻,陶四娘面对语带不耐的襄王,只觉得可惜。明明是个容色清俊的少年王爷,为何不喜如她这般貌美的女郎?
陶四娘应和一声,便退了下去。
襄王一伸手从枕下摸出一串钥匙,那是通往大平宫这一路上的重重关卡。襄王一想起身着赘规,自信骄贵的荣浩,就觉得仿佛有人勾着他的心,不断的拉扯他到大平宫方向。
罢了!罢了!
或早或晚,都得走这一遭。
他明儿还得出宫寻乐,也就只有今儿个晚上去与荣浩相会,晚了,就真抽不出身了。
凤寰宫里孤寂凄冷。
杨皇后用罢晚膳,早早洗漱完毕,便懒洋洋窝在床榻之上,似睡非睡。
前些时候,得蒙皇帝陛下恩宠,着实过了段郎情妾意,蜜里调油的美满生活。
兴许就是太美满了,才显得而今落魄。
杨皇后拽起大被,蒙住头脸,唯有这样裹得严严实实,她才觉得安然惬意。
因为皇帝陛下驾临,思懿宫里处处洋溢着欢悦欣忭。就连小葵都格外活泼。
宁淑妃全赖小葵拴住皇帝陛下的匆匆步伐。她自是格外照拂小葵,才不辜负了它一番努力。
“你这张小嘴儿真会吃。”赵旭用紫金钎撩拨鸟食里的肉碎,调侃道。
宁淑妃原先没给小葵的饭食里配荤腥。前儿个赵旭来到思懿宫,发现宁淑妃喂养小葵不甚得当,就又重新给小葵配制了能令毛色柔顺,嗓音嘹亮的食物。
“全赖皇帝陛下对小葵恩典。”宁淑妃含笑接道。
后宫里,各人有各人的绝招。
有的年轻貌美,有的声甜歌美,有的母凭子贵。宁淑妃最独出心裁,凭借一只鸟重获皇帝陛下垂怜。若不是亲身经历,宁淑妃自己都不相信。
“说什么恩典不恩典。要我说,是小葵灵性。”赵旭收起对小田的疾言厉色,换上温暖宁淑妃心神的和煦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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