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桃花,芳菲寥落,片片花朵带着些凄凉随风飘荡,转着圈儿,徐徐坠地。
朱儁的心底,就如这飘零的花,清冷,悲凉,浓郁的哀愁,挥之不去。
前番亲率北军将士并精锐勇卒二万余人,意欲一战而定豫州黄巾,谁料波才这草莽竟然颇具统兵之才,临敌指挥,调度有方。
发挥黄巾人众之优势,再加上正是其气势嚣张之时,即使官军装备训练皆远胜黄巾,初次接战下,竟然惨败于波才,连累与皇甫嵩退守长社。
波才顺势围城,将官军困在其中。长社城内,兵卒缺少,士气低落,城池在波才数度进攻下摇摇欲坠。若不是皇甫嵩与朱儁尽力维持,麾下将校英勇,只怕早已为其所破。
望着城外密密麻麻,气焰猖獗的黄巾贼众,朱儁心情沉重,双手紧紧按在女墙上,眼眶深陷,布满血丝,自黄巾围城以来,他就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将军!”身后传来一道守卫行礼的声音。转身一看,只见一容貌俊伟,目带威严的中年将领,跨步走来,对朱儁道:“公伟,敌情如何?”
朱儁对皇甫嵩抱拳,而后转身对着城外黄巾大营,声音有些疲惫:“经过这几日的猛攻,黄巾也是损失惨重,波才怕是要休整两日了!”
见朱儁情绪有些低沉,皇甫嵩出声安慰的:“公伟不必自责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如此挂怀!”
朱儁叹息一声:“吾无惧败绩,只是连累义真兄与我困守长社,影响我军剿灭乱贼的大局,使战局变得如此被动,让黄巾逆贼在外猖狂,而我忠贞勇士确只能龟缩城内防守。心中有愧呀!”
拍拍朱儁肩膀,皇甫嵩眼神犀利地对着远处黄巾大营,故作轻松说道:“黄巾数量虽众,然其多未经训练,装备简陋,兵器不足,我军有二万多健卒,波才纵有军十万,也绝对无法攻破长社,况且朝廷已经派军来援。”
被皇甫嵩开导,朱儁右拳猛砸在城墙上,手背上有些血肉模糊,哈哈大笑两声:“大丈夫竟作此妇人状,羞煞我也,如今吾只需杀敌守城,至多与黄巾玉石俱焚便是!”言语铿锵,气势宏烈。
附近的军士们听闻朱儁豪言,皆精神一震,士气大增。皇甫嵩附掌赞到:“朱公伟,真英雄也!”
这时有小校上前禀道:“将军,北城有人潜至城下,自称乃骑都尉王翊麾下信使,有要事求见将军。”
皇甫嵩与朱儁对视一眼,朱儁问道:“义真兄,你可知道这骑都尉王翊乃何人?”
皇甫嵩摇摇头,吩咐道:“汝去将人带过来,本将有事询问。”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个身着麻衣的汉子被带至,看起来便是精悍壮士,对皇甫嵩与朱儁恭敬道:“拜见二位将军,小人乃骑都尉王翊麾下前军斥候,我家骑都尉大人奉雒阳诏令,前来援助长社,特派小人前来联络。”
皇甫嵩心存犹疑,问道:“这骑都尉王翊是何人,你与我道来。”
那军卒也不慌张,将王翊讨贼建功,受奉骑都尉,奉命驰援颍川之事一一道来。
皇甫嵩见其说的仔细,许多细节都能描述清楚,眼中怀疑渐渐散去。
旁边朱儁见真是朝廷的援军到了,赶忙问道:“既然如此,王翊带来多少人马,离长社有多远?”
王翊信使回答道:“千余精骑,三千多步卒,皆是我并州悍卒,此刻尚在五十里外洧水上游驻扎。”
皇甫嵩与朱儁闻言,俱是一喜,有这四千余精壮生力军来援,长社城的压力可就小多了。
“对了,我家都尉大人还有言,天干物燥,望二位将军细细体味。”
闻言二人一愣,倏然,皇甫嵩眼中一亮,猛地看向城外。只见黄巾营寨皆是安扎在草木茂盛之处,栅栏营帐四处枯草密布,灌木丛生,此时多日未雨,空气干燥,若以火攻,必能破敌!
皇甫嵩立刻对其言道:“汝休息一会儿,便回去告知王都尉,吾已明白其意,今日傍晚戌时,邀其共猎黄巾,剿贼破敌!”
“诺!”
洧水岸边汉军营寨森严,旗帜林立,高牙大纛随风飘扬。铁马金戈,军帐连营,士卒行伍行止有序,王翊任命的军纪官带着两队士兵巡查各营。
王翊高坐帅案,听着回来的信使汇报长社的情形,收到皇甫嵩让带来的讯息,也松了口气。
之前让人传去那段似是而非的提示,其后便后悔了,虽说前世火烧长社便是皇甫嵩之计,但今朝时与事或有不同,万一其未有反应过来。
“这个逼是不是装的有些过了?”王翊扪心暗问。
此时得到反馈,放松不少,尔后表情严肃起来,吩咐亲卫擂鼓聚将,今夜将有一场血战!
王翊一身黑甲,居帐正中,麾下王顺高顺关羽,吕布毋丘兴分坐两侧,十余位曲长军候立于四周。
扫视一眼,王翊满面威严,道:“诸位,吾已与长社城内两位中郎将大人取得联系,约定今夜共同举兵,夹击黄巾,建功立业,就在今朝。望尔等与吾勠力同心,一举破贼!”
麾下众人神情都有些激动,尤其是吕布,此番南下虽也遇到些黄巾,俱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稍一冲锋,便溃散而逃。此时要攻打的才是黄巾主力,这才是真正的大功。
安排好作战事宜,便让众人回营准备,飨士卒,励军兵,只待入夜,便直扑长社。
盯着鱼贯而出的众人,王翊表情凝了下来,不复之前的激昂自信,这终究是其第一次统率大军参与大战,事到临头,反而有些忐忑。
且黄巾虽然战力低下,终究有十万之众,抛去老弱,仍然倍于汉军。波才也不可小视,否则皇甫嵩与朱儁两位名将干才,也不至于被其死死围在长社城中。
拔出腰间利剑,剑刃反射出闪亮的粼光,透露着危险的讯号,王翊紧紧握着剑柄,杀气凛然。成败荣辱,尽在今晚!
当日,刚入申时,酒足饭饱,准备了一下午的王翊军倾巢而出,带上引火之物,向着长社而去。及至黄巾北寨十里外,已是酉初三刻,王翊让众军歇息,派人联系皇甫嵩。
而长社守军这边,两位中郎将也俱备战完毕,趁着天色黯淡,命士卒手持火把,悄悄出城而来。
见王翊军守时而来,皇甫嵩很是兴奋,对接下来的夜袭平添了几分信心,命信使回话:“待到戌初一刻,夜色深沉,举火为号,三路齐攻黄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