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气晴朗,阳光暖人心脾,墨门城中依旧一片祥和。
阔落推着自己的大哥墨青冥漫步在河边的草地上,在一棵大树下停住,难得清闲,阔落在草地上靠着轮椅坐了下来,看着河中欢游雀跃的鱼儿浅浅笑着,扭头又瞧了一旁人道:“要是换作两年前,你还能追着我在屁股上打两巴掌呢,现在可好,到我报仇的时候了。”说完就在那人胳膊上轻点了一指头,算是报了前些年被打屁股的仇。
轮椅上的墨青冥不由得发笑,由于病痛的折磨,这人身体已经消瘦的厉害,早已不是四年前跟阴爻打闹时候的模样,别说闹,现在连站起来都是问题。
听了自己小弟的话,青冥脸上微微笑着,虚弱无力的转了转脑袋以让自己坐的舒服些,往后面的靠背上靠了,看着眼前一片风光眼神有些迷离,阳光洒在他脸上,却也再照耀不出当年的神采,反而成了一片苍白,看得人心不由得一颤。
阔落的目光迟迟未从这人脸上收回来,总觉自己看不够他,总觉得,多看一眼,就少一眼……
心中泛着重重苦涩,却又不能在脸上显现出来,阔落只是强装笑意,抓着自己大哥的手道:“再过几日又到了联盟大会的时候,今年可是可是要我做代表呢,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就像上次你带着我那样?”
青冥回过目光,看了身边人一眼,笑道:“我要是还能过去,父亲又让你做什么?”声音沙哑的厉害,让人听起来颇为费劲,好在阔落是他弟弟,对于自己这位大哥说的什么一看就知道。
另一只手抚上小儿的手,青冥看了他,“你尚且年轻,有些事情还不太懂,去了那边不要再耍性子,大事不能胡闹,如果不行,就让齐桓跟你一路过去,他能照顾着。”
阔落道:“父亲这次是故意刁难我,除了我那几个发小,他谁也不让我带,灵鳯姐都被他拦下了,比对你都狠呢,连我死活都不管了!”
听这话,青冥不由得又笑起来,拍了小儿一个脑瓜瓜道:“再胡说,小心还有人打你。”
阔落皮笑了一个,“你连路都走不了了,还想着打我屁股呢?”
青冥也不生气,瞄着自己这个小弟微微半瞌着眼目,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看得阔落连连摆手,“得得得,我错了行吧,今天啊,就是推你出来走走看看,成天闷在屋里都发霉了,你可别再跟我闹脾气了,让人家瞧去了还不笑掉大门牙?”
他们两个在这边正说笑,那边便走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正是他们的那个妹妹,旒沙,手里牵了两个两岁的小娃娃,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正是那齐桓与叶灵鳯的孩子,一对儿龙凤胎,蹦蹦哒哒的,大老远就叫起来,“阔落叔叔,我们要找青冥叔叔啊!”
阔落回头应了一声,待他们走进了方才冲与个小娃娃笑道:“桓儿与灵儿找青冥叔叔做什么呀?”
被旒沙牵在手里的男孩儿脱开她的手,跑到轮椅边抱住了青冥的胳膊,嘟着胖乎乎的小脸道:“师爷爷要我们来寻你的,快些跟我们回去吧。”
“父亲要我来寻你的,好像是有事情要说,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大哥交给我就是了。”见小娃娃说不清楚旒沙解释了一声,听了这话,阔落便起身交代了两句,走了,旒沙与两个小儿伴着青冥坐在草地上,小娃娃耍闹不讲究,倒又是另一番热闹。
阔落急急地回到府中,墨邱离与两位修师還祁和祖干正坐在殿内沉默,这样的氛围从他小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尽管还是觉得压抑,但总归是习惯了。
行了礼,阔落站在下面等候父亲的言辞,墨邱离坐在上面,闭着眼睛顿了许时,方才睁开来,瞧了下面的小儿道:“后两日的行程可准备好了?”
阔落道:“好了。”
墨邱离道:“挑选的人备齐了?”
阔落道:“齐了,只是……”欲言又止。
“什么?”墨邱离问道。
阔落道:“只是随我同去的都是小辈弟子,对于大会内容毫无经验,我怕到时候,万一有个差错……”
“你是想找一个有经验的带你过去?”墨邱离冷冷问了一声,总让人觉得他很不高兴。
父子俩之间的对话在这几年里都是这个样子,冰冰冷冷硬硬梆梆,早已没了阔落幼时的可亲,或许这就是成长,成长中所必须要担待的磨砺。
“是。”阔落低头应了一声,并无其他言语。
墨邱离在上面长输了一口气,“你可知当年齐桓第一次担任这个职责是什么时候?”
阔落道:“十五岁。”
“可有人带他?”墨邱离问。
“无有。”阔落回答。
“那你今年多大?”墨邱离又问。
阔落顿了一时,“十七。”
“你是觉得自己本事不够,还是觉得为父照顾不周?”墨邱离问。
阔落脑袋又压低了一分,“孩儿不敢,我只是担心万一出错,坏了本门的大事,担待不起。”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办法解决,历年只有齐桓过去,可现如今你大哥病重,他需照看门中之事,随你不得,灵鳯身体有恙,也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种事情以后是不会再让她多费心的。”墨邱离顿了一时,方才又开口,“如果你真是要带两个人过去,就在往年跟他们过去的人里挑选两个吧。”
终于肯松了一丝缝隙,这多少让阔落心中好过了一些,当下却并没有转身离去,而是继续道:“父亲,刚才说到大哥,我想的是,这次去道门,能不能拜访他们那里的名医或者老祖,说不定,他们有救大哥的方法。”
墨邱离闭上眼,似乎对这个并不抱任何希望,“他那是伤命之病,无药可救,你就省了吧。”
“父亲!”阔落叫了一声,对上面人的说法很反感,“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好歹大哥是您的儿子,从他得病一来,您的态度为什么总是这么消极呢?”
墨邱离不做声,只是坐在那边的還祁与祖干睁眼看了前面人,還祁道:“小儿,莫要说胡话。”
阔落看了他一眼,“长师,我说错了么,我大哥好歹也是您从小到大教授的徒弟,可连您对他都是冷冷淡淡的,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难道我大哥做错了什么,让你们怪罪,难道今天他变成这个样子,跟你们小时候那样对他没有任何关系么?”
還祁瞅着眼前的小儿沉沉的呼吸着,好一时方才开口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看见的那样,有些话也不需要整日挂在嘴边,有些情感,也不需每每表现在脸上,不是什么东西说出来才是真的……”
“可你们也得让他感受到啊,他从小受了那么多苦,直到现在你们对他还是这么冷漠,你让他心里怎么想?”阔落说着话脸色很不好。
還祁叹了口气,“你怎么就知道他感受不到,他有跟你说过我们对他很冷淡么?”
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