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的雨水声笼罩在这夷天的土地上,奏起萧瑟的序曲,像是无数亡灵在哭泣,朦胧了整方天地。远方,阴云滚动,猛然来袭的瓢泼大雨,使得这老旧的小庙如同那海中的孤舟般飘摇不定。
红叶白浪,有着珠玉般的面容,绚丽的身影,个人特质完全浮于表象,就是一股侠士胸襟与弘直气度。
观那老者,气质上像是一个悟透世情的隐者,但似乎少了一股隐逸高人的气味。他看着眼前的滂沱大雨,微笑道:“蝼蚁尚且知偷生,道心不忍人枉命。虽有一身肝肠肺腑,你呀仍如从前,不良于言!儒子、儒子,烂泥巴,可叹、可叹啊!呵呵……恶风吹来,或许苍天赐下的这场雨,欲要代狩天下。”
闻言,庙中的五人都移目看去,果然一道黑影飘然而来,是时,紧张气息蔓延逼进,转眼就出现在了庙外。
“轰!”
雷声大噪,刹那劈出一股不可一世的澎湃气势,那人踏步而来,犹如苍穹共鸣、震耳欲聋,仿佛天地也为之战栗。
紫图与雪仔细一看眼前之人,凛然态势、狂霸威严,心头不由一震,竟然是以前街面墙上见过的画像——鬼章道上!想不到这等超大坏蛋级别的人物也如此凑巧的出现在这古道小庙中。
眼前的情势,要说弱,几人中也就他与苍姻最好捏了吧!其余者看其架势,那不是顶级高手也是不凡修士,大家同时聚集于此,是巧合还是注定的相逢呢?
千纵苍姻在紫图与雪身旁低声道:“他的脚步真奇怪!”
亦关注此人的紫图与雪回应道:“玄妙的武学。我们不懂。”
双手搭在紫图与雪左肩,下巴抵在双手上的千纵苍姻歪头瞄了一眼紫图与雪,咋了咋嘴巴,又缩回他身后。
“哎呀呀可惜!老鬼章,你可知人间有多少体悟是来自这天工造化?你将它阻在三寸体外,这恐怕……有碍身心发展咩?还有你惑令几位懵童的步法,行步霸道,看来近年的多番逃命,你愈发透悟了哟!”
鬼章道上一身黑衣缀金纹,恶狼图腾,毒蝎意象,带有浓重死亡幽冥的肃杀气息,彰显了横霸之气,不仅生有一副坏心肝,且实力深不可测。
那鬼章道上扫了红叶白浪与面具男子一眼,冷道:“如今身骋谲诡无情的人间,本尊这偏瘦之身,哪堪摧朽抛头颅?”
老者吃惊的表情,当然是不信,却并不点破,反而意有所指道:“浊浪啊,这满天的风云,谁能不沾一身湿呢?”
鬼章道上反驳道:“乾坤莫测,可是你说的。”
神色无动,老者以理化之,道:“天之运作,轨迹盘卧。亘古自有天意冥数,大衍亦有未来变数!哉哉!”
自知言词较量非他之敌,鬼章道上不做纠缠,语气颇有不耐道:“你鼻下的血腥味消失了吗?有时间来这里教化本尊了,定是必有非凡之事,老朋友可否卜告一下,今日之会预示着何种变数啊?”
听过老者的“哉哉”,紫图与雪和千纵苍姻竟一块笑了!惹得众人投目。
童颜老者笑道:“初心蒙尘,大雨倾盆;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乾坤一番澡尘污,方得本心见澄明啊亲!从不吃野味的我又哪里来的胆量言教道上,你真爱开玩笑!至于变数嘛,不急,等人到齐了,养育你的时间会为你揭晓一切!”
神秘荧惑之人透露的诸多信息中,只取一行,看看四周,鬼章道上问道:“原来雨中还有人,不知道哪位幸运宠儿能与你有缘?”
老者笑道:“缘与谁,未可知。无形中你又赞了我一次,这很危险啊!我头上可能因此又多了一条黄泉,呵呵……你真讨厌,咿呀!这雨迹……多站一会吧,还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
诸修士见他面露惊色,本以为他会谈及这天象奇妙,岂料他这么吊人胃口。
闻言,鬼章道上亦不再言问,静静的站在庙中。
趁此间隙,众人无语之际,紫图与雪方打入一道话题:“大哥哥好,我叫紫图与雪。大叔好,大伯好,她叫千纵苍姻。我们俩是……不是不是!尽游玩之适的,干粮、咸菜都准备好了。还有……”
这道自我介绍的话题引起众人关注。见他俩当值花季,却包袱行李一身背,红叶白浪脱口疑道:“私奔?”
然却遭来男生连忙否认。可是……越听越像私奔呢!
云中电闪雨中飞,天地氤氤大地杯。荒山庙舍人烟稀,一片水色笼几滴。少年少女非私欲,天与天籁幽啼泣。大荒青苍雨纷纷,只许城春草木深。
眼前水墨写意浓重,紫图与雪诗性大起,吟道:“萧萧悲风鸣,磅礴雨中行,酒热侠肠……”
吟着吟着卡顿了,众人期待中,却听续道:“……当当当,当当当……”
诗近尽处必词穷,紫图与雪指点的模样突然顿住,语了几声调调,惭愧退回。没那点墨,还显摆,多丢人!多尴尬!
此时身怀侠士胸襟的红叶白浪拉着紫图与雪道:“今天要留意一点,呆会有事就带着你妹妹靠近我,不可鲁莽。”
千纵苍姻暗自窃喜,一对大眼睛对着红叶白浪狂点头:“嗯嗯!”
紫图与雪看了他一眼,内心腹诽了他几句,全都来自红叶白浪的不开心和开心互抵消,表情就有些平淡的道:“谢谢关心,我俩会抓住稻草哥哥的。”
“呵呵……白浪好友英勇在,智慧何在?这里我最神秘,少年和女孩不如都到我身边来。因为啊,两句话我改变你的人生……”
好猖,好猖好猖!这白发童颜的神秘者真是大言有点惭啊!
“你闭嘴!”红叶白浪如受惊吓,连忙捂耳朵,退后一步。
见老者嘴中含笑,却不再言语,红叶白浪方放下双手,道:“打架基本靠嘴的你,这是在找麻烦。”
神秘老者曾卸了一身道行,放弃多年修为,如今仅残余些微薄之力,虽仅够护命,但看鬼章道上这老霸道的人对其态度,就知这个舍了一生眷恋的人,绝对不好惹!
“孤魂黄泉,壮志未酬时,你若不瞑目,别忘了本尊,你所留下的遗憾,就让吾替你粉碎吧!”鬼章道上继红叶白浪之后开口,言词却显邪狞本性。
蓦然,老者哈哈大笑,后道:“愚智!天意不可改,岂由我两句言语曲你人生轨迹?”
“……你既知乾坤莫测,又何必自负先我而笑我呢?”此话内容为回应鬼章道上。如问此话谁可领悟?或许只有当事人了。
老者说了什么人生轨迹,听到此处,紫图与雪眼前一亮,道:“诶?对哟!”
“他的话,不能信!这又‘乾坤莫测’!”红叶白浪跟身边傻小子混在一起。
老者好调皮,竟露出蔑视的眼神,“怎么不能信?捂耳朵做什么?”
红叶白浪气道:“不要跟他说话。”
哎呀,哎呀!不能跟这群人待在一块,容易糊涂。紫图与雪与千纵苍姻心中皆有此想法。
此时,听到一声苍老的叹息,“哎呀,生在血腥的时代,人命贱如蝼蚁,如果江湖真要将我卷入,如果嘴仗真不再顶用,那少年我基本就靠腿骋云汉、离形去了。”
世上有两种事不能绝,一种是不要脸;这四十不像四十、六十不像六十的老头结果还自称少年了还!
“莫在一旁煽风点火,讲正题,你来做什么?”
鬼章道上虽为纵恶邪佞,但涉足江湖数十载,见识广博,像这种并不高深的暗喻,自是一目了然。
然少年们却如同听天之书,这就仿如紫图与雪能将[救命]与[稻草]做联系,却不能将[野味]与[熊心豹子胆]悬想在一起;而鬼章道上洞悉[人命贱如蝼蚁……江湖卷入]之暗喻,紫图与苍姻听得浑浑噩噩,亦是如此道理。(这段一年后会删)
老者回眸淡扫,道:“老实讲,你们就那么在意我的动机吗?”
“对于过往种种的冲突,经过余深思之后,得到了一个结论。”红叶白浪谈及老者以往不和谐的作为,“你这个人很难相处。”
老者:“你认为如何?”
鬼章道上墨眉轻挑,眼散邪异,道:“本尊与其意见仍然相左。你的四处奔波,必象征着又一桩阴谋暗潮的开始。一旦非友,即可斩草除根!”
那对面具男女一直持观望的态度,未做任何发言,仿若局外之人。
漠然一笑,老者莫测高深的道:“实话说,最近我也常常在想,要战五浊是你,之后你却弃战而降,要杀大悲之子也是你,大悲之子销声匿迹。宫座的道法评典,你出人意料,力主真凶主有罪,如今宫座又失踪。以道友能为,这只有一个可能。”
鬼章道上问道:“什么可能?”
老者眉眼似有莫测之意,却也有故作之嫌:“你最近,咳咳,运势不佳。所以我啊,此回商请与你,也是冒着黄泉开道的风险啊!”
“好一个相当不要脸的说辞,你现在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将你遭各方势力逼杀的孽债推至本尊头上。然而本尊,却毫不欣赏这份睿智!”
冷嘲热讽多了,反倒不以为意,一旁,老者显然意料之中的道:“所以你不一定好受吧!无妨,因为今日这场雨,似乎专门为命运而下。”
诸人一愣,都看着他的身影,眼神中露出一丝疑惑。
庙外,浓雨中,踏出一条朦胧人影。是时,逐渐清晰,一条绿色的身影急射而来,一入庙中便娇声道:“哎呀哎呀哎呀,好大的风雨,还好总算找到了一个避雨之处吔,要是一直呆在雨中,我就生病、就惨了。咦,原来有这么多叔叔哥哥啊,不好意思,我也借个地方躲一躲。”
第一眼,紫图与雪就发觉这女子修为有不弱于在场众人的气势,起码敌的过那位戴面具女子;第二眼,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腰间的那个赤色铃铛之上,眼神中微微露出一丝惊异。
只见女子解开发钗,将满头秀发捋至脸侧,角度真是太微妙了,这是要让紫图与雪大饱眼福、千纵苍姻满怀嫉妒的节奏啊!但见她一双纤纤细手缓缓拧出雨水,再捋顺重新盘起。
那清冷如幽兰的气质,淡雅如精灵的神韵,无不闪动着耀眼的魅力,在这一刻,深深的印在了紫图与雪的心里,同时也烙疼了千纵苍姻。
“啊,啊!”紫图与雪此刻激动的都不知道自己发出了那不知该如何形容声音。
如同短路一般,等红叶白浪出声时他才意识到。听红叶白浪道:“怎么了,见美女怎么这样?”
千纵苍姻在后方趁和道:“就是就是。”
“是,见美女……咋了,见男的这样我正常啊?”紫图与雪短路后的脑袋,竟然异常的机智了还。
不过,说的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
扫了四周众人一眼,伏曦飞鸾一声悦耳轻笑,极其愉悦人心,听她道:“哼哼……我叫伏曦飞鸾,本来是要去干蛮城看看的,但是出了点意外让我先回去,谁知道在半路好多雨排排排砸到我,我就来到这里了。”
红叶白浪客气探道:“伏羲氏后人?”
“嗯,玄祖伏羲氏。”
“喔!”“嚎!”“嚯!”……
几声富含不同情绪的语气词同时响彻,表露出几人或震惊或讶然的复杂情绪,包括那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面具男女,但除了紫图与千纵两位不谙世事的少年。
老者虽颇有惊异,却较为镇定,“如此,你号中伏羲……”
“母系来自羲和部落,所以我的‘曦’多了一个太阳,扑棱扑棱,金光闪闪!”伏曦飞鸾十指大开,在脸侧作发光状,扭动的身躯以致腰间铃铛发出脆耳声响。
随后伏曦飞鸾将美丽的眸光投向那个一直厚脸皮直勾勾看着她的少男这边,而那个看着她唯美可爱、恬雅清纯笑容的紫图与雪,忍不住有些脸红了。
有意与同龄人在一起,只是大几岁而已,伏曦飞鸾就退到紫图与雪身旁,问好道:“小弟弟好,小……”
本想再与千纵苍姻打招呼的,没想却被鬼章道上打断,本能反应望了过去。
此时,鬼章道上言词传出一股戾气,问道:“此刻,人该全数到齐了吧!老朋友,还要等吗?再来,这方寸之地,恐怕容不下他了!”
老者看了一眼远方,慢悠悠的步调,慢悠悠的语气,风趣达观,仿佛永远也不会着急的个性,天大的事情也似乎不萦于心。
“还是你最心烦气燥啊。时间,值得珍惜,也值得等待。你何不看一看这座地府大帝控辖的地望城池之神社,是祭鬼还是祀神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谁也不曾在意这件事情。世间达圣贤位逝者,可立庙,能承庙者,皆是一方贤圣、天尊之列,非地位崇高之辉煌者,绝无可能供祀其中。
抬头,看着庙门上的牌匾,上面是“应身庙”三个金色大字,往里看去,一个泛黄的木匾上“孟章亢宿庭”三个字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鬼章道上嘿嘿笑道:“应身庙,孟章亢宿庭,这名字取得如此之好。你果然不是凑巧路过,何不坦诚以待?”
“有来历!”
众人不语,似乎都有同感,就紫图与雪跟千纵苍姻两人呆呆的看着,眼神中露出了毫不关心的神色,而老者却淡然道:“风趣可爱,在江湖中四处闲逛的老头子,出个哑谜,让你猜猜猜。”
闻言一震,红叶白浪急道:“你想坑死谁?”
“我们很乖的!”紫图与雪举手发话,一副怕怕姿势,拜托不要连累我们的眼神很想被老者发现。
毕竟紫图与雪是经历过血腥味的过来人,那种场面实在是心有余悸,更何况缚鸡都不行的千纵苍姻又在身旁,故不愿有所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