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杨易靠在床边对着窦窦送的钢笔睹物思人。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叫自己的名字,出门一看,宋君泽正拿着一张纸条沿着街挨家挨户的喊下去。
“宋君泽!”杨易大声喊。
宋君泽也看见了杨易,走了过来:“你们这真难找,你又没写清门牌号码”。
宋君泽对屋子的空间大小没作好思想准备,在微弱的月光下一进屋就被桌子绊了一下,差点一鼻子撞到前面的墙上。
“小心点!”杨易提醒道,又找出一根蜡烛点了,“这里没有电,你找我有事吗——这么晚了都?”
“噢,没什么事,我下午去凯利超市找你,听说你病了,就来看你了,顺便跟你道个别,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
“我爸帮我在北京联系了一所中学,后天就要开学了”。
“那你不是要一个人生活了?”
“那有什么?”宋君泽不以为然,“我以后是要干大事的,干大事的人无论在哪都能生根发芽。我把联系方式写给你,以后你多给我写写信打打电话,有机会就到北京来”。
宋君泽看到床上有支钢笔,拿过来写地址:“这支钢笔不错,哪买的?”
“不是买的,是别人送的”。
“送的?谁送的?不会是女的吧?”宋君泽边写边随口问。
“窦窦”。杨易欲说还休。
“窦窦?她怎么会送你这么漂亮的钢笔?”突然像是明白了,直直的望着杨易,“噢——我正奇怪你怎么不像有病的样子,快说,一个下午都去哪了,是不是——”
杨易承认一个下午都跟窦窦在一起。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宋君泽笑着推杨易,“连我都不知道,太不够意思了”。
“我们还没——达到像你想的那种程度。”
“你还没向她表白?”
杨易默认。
“唉,这种事要该出手时就出手,你也太不像个男的了”。
杨易问:“你跟我说说窦窦吧?你和她是同学,对她比较熟悉”。
“一句话,是个好妞!”
“详细点,怎么个好法。”
“嗯——青春活泼、美丽大方、乐于助人,对同学不论成绩好坏都一视同仁——跟你说实话吧,我曾经也追过她”。
“啊,你——”杨易想不到会问出这么一个秘密。
“别误会,已成过去,已成过去!”
“那——你们是怎么分开的?”杨易强压住心痛问。
“分开?我们压根就没合起来过!”
“嗯?”
“就是我喜欢她,她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杨易心喜的问。
“是啊,怎么会呢?像我这样英俊潇洒又有钱人人喜欢的人,怎么会有女孩子不喜欢呢,哎!真倒霉,还真就让我给碰上一个!”
“你那会儿一定很伤心吧?”
“伤心!当然伤心了!伤心得——这种痛苦没法跟你说,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感受到。
“别太伤心了,后面没准还有更好的!”
“谢谢你安慰我”,宋君泽有点动情,“那会儿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哥哥我连寻死的心都有了——可最后我还是挺过来了,人活着还得往前看你说是么?”
“是,是,太是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柳暗花明又一村!”杨易用仅会的几句诗安慰。
“经过这事吧,我也算是看透了,男人呀,还得以事业为重,什么情啊,爱啊什么的,别看得太重,看得越重,伤得越深。兄弟肺腑之言,你要切记!”宋君泽拍杨易的肩膀。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没信心了,你看我还有戏吗?”
“唉,怎么说呢,不好啃啊这块骨头!不过我还是对你有些许信心的”。
“三克油!”杨易觉得无法用中文表达心中的感激。
宋君泽走后,样易睡不着,心想齐诵也该回来了,等他回来再睡,胡乱想了一阵,突感尿急,出门直奔一百米开外的公共厕所。天上月色清凉,街上寂寞空荡。杨易撒尿完毕提着裤子出了厕所,忽然看见街的尽头处影影绰绰,像是有人在打架。杨易好奇心起,走近了些,看清楚一共是四个人,看样子是三个打一个。以一敌三的那个家伙被逼到街边的墙角,但仍奋力挥拳反击。杨易突然觉得那个人的身影有些熟悉,很像是齐诵,仔细一看,果然是齐诵。脑门一热,抓起路边地上的半块板砖冲了上去。跟齐诵打架的三个家伙都是赤手空拳,忽然看见一个人冲进来拿着板砖朝他们乱挥,纷纷退后,中间一个显然是头儿,问杨易:“什么人?”
杨易不回答,拦在已经明显受伤的齐诵前,灵机一动,大声对齐诵说:“挺一会儿,阿强他们呆会儿就到。”
那三个家伙真以为他们将会有大批帮手赶到,犹豫了一阵,掉头逃走。
“***有种别走!”杨易冲着他们的背影喊。
杨易扶着齐诵回屋。
“他们干嘛要打你?”杨易柠了一条热毛巾扔给齐诵檫脸上的几处血迹。
“我哪知道啊——哎哟,妈的他们下手真够狠的1”
“没原因他们就打你?谁信!”
“他们原来也是那家酒吧里唱歌的,前些天被老板辞掉了,可能是以为我抢了他们的饭碗吧!”
“那你还去上班吗?他们还会不会找你麻烦?”
“不知道,等我养好伤再说吧,你瞧我这腿被打得,你要再晚来一会儿我就成残疾人了!”
九月一号的傍晚,杨易下班回去,在一处拐弯的地方听到有人叫他,扭头一看,是窦窦,正站在路边。
“你怎么在这儿?是来找我的吗?杨易兴奋的跑过去,同时奇怪窦窦今天不像平常,脸上冷冰冰的。
“你什么时候开学?”窦窦问。
“九月——呃——三号。”
“今天已经是九月一号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呃——再过两天,不,再过一天。”
窦窦像是有些失望,说:“刚才我去了你住的地方,还和你的一个叫齐诵的朋友聊了一会儿,想知道我们聊了什么吗?”
“聊了些什么?”杨易故作镇定。
“你朋友说你是离家出走的,现在已经不上学了,不知是不是真的?”说完看杨易的表情。
杨易脸上的表情是面无表情。
“你不说话那就是真的了?”窦窦有些激动,“真没想到,我还以为——”
“我是有原因的,我——”杨易想辩解。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撒谎的本领还不算高么!”窦窦顿了一下,“不过我希望你能马上回家,你父母一定都很着急。”
“那——我们还有可能见面吗?”杨易思绪混乱一片。
“三年后我会考北大,如果要见面的话我希望是在那里。
杨易心想这等于是宣布和自己后会无期了。
窦窦是昨天晚上打电话从宋君泽那里问了杨易的住址,今天去学校报到完毕就出来找杨易,想问他要个联系地址以后好保持通信。她按着地址只见到了齐诵,以为杨易已经回家去了。齐诵见来了一个漂亮女孩是找杨易的,连忙殷勤接待,解释说杨易上班去了,要到晚上才回来。窦窦没想到杨易还在当送货员,问要开学了杨易准备什么时候回家,齐诵被问糊涂了,以为她认识杨易还没多久。他不知道杨易对她撒过谎,所以把杨易的实情予以相告。窦窦听说杨易是离家出走的,心想怎么会?但齐诵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说谎。她在路口等杨易想亲口问清楚,此刻她证实了杨易离家出走是事实,低低的又说了一句:“你赶紧快回家吧!”然后转身走了。
杨易呆呆的望着窦窦离去的背影,一颗心麻木得忘了疼痛。
杨易一路梦游似的回到了出租屋,齐诵见杨易回来了,立刻上来汇报:“今天有一个漂亮女孩来找你。”
杨易说他已经知道了,吐了一口气,躺在床上扭头望着墙壁无语。
齐诵好奇的问:“她是谁?是不是就是上次你说的那个?”
杨易默认。
“真的!果然不错,她后来说去找你了,怎么样,她后来找到你了么?”
杨易把刚才和窦窦见面的情形跟齐诵说了。
齐诵听完后道:“糟糕,都怪我!什么都跟她说了,我不知道你——怎么办?还有得救吗?”
“这跟你没关系,你不说她迟早也会知道的。”
那晚,杨易想着白天的事,自己跟窦窦算是结束了,也许根本就没开始过,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不知这算不算是失恋——管她算不算,只是以后怎么办?这里是不打算再呆下去了,但辞职不干还得等等,过几天就发工资了,一拿到钱就走,反正齐诵在酒吧里也干不下去了。
第二天一上午杨易过得浑浑噩噩,问凯利什么时候发工资,凯利说过两天,杨易一阵失望。
下午骑着三轮车去送货,,想着还要在这呆上两天,心里叹了口气,脑子不听使唤的又想到了窦窦,想她现在应该在学校里吧。杨易心想时间还早,想再见窦窦一面,骑着三轮车来到市一中,他把车放在一处墙角,来到校门口往里面探头探脑。操场上新生们正在军训,练齐步走,一个大嗓门教官不断“呀——啊——呀,呀——啊——呀——”的喊着口令。杨易在满操场穿着统一军训服的学生中找了半天也没发现窦窦的身影。看门的老头放下报纸扶下老花镜正向这边打量,杨易赶紧低头弯腰系鞋带,然后转身走开。
站在队列中的窦窦早就看见了在校门口徘徊的杨易,见他转身离去,心中有些不忍,想昨天说的话也许过份了些,打定注意晚上放学后去找杨易,一分神踩到了前面一个同学的后脚跟,差点跌倒,引来教官的一声斥骂。
杨易低着头,满心失望,思绪无力,走了几步,觉得有些不对劲,具体什么不对劲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几秒种之后终于反应过来了:三轮车不见了。自己明明把车停在墙边的,现在只留下几条车轮印。这一惊非同小可,杨易后背发麻脚底发凉,四处找了一阵,没找到,心想完了,一定是被人偷了。
杨易信步走在街上,起先还希望能发现三轮车,与恶贼一番争斗后把车夺回。慢慢的这个希望也破灭了。车货两空,凯利超市是不敢回了,工资自然也要不到了。最近坏运气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纷至沓来,失恋继而失业,不知还有什么会找上门。
大街上人流如潮,杨易漫无目的的走,突然看见前面人群中有个人影闪过,背着一把吉他,像是齐诵。杨易拨开人群上前,却又找不到了,他想自己一定是眼花看错了。
想起齐诵,杨易心头一阵温暖,现在自己工作也没了,回去跟他商量商量什么时候离开这座城市。
杨易回到出租屋,没见到齐诵,桌上压着一张纸,旁边还放着两百块钱。杨易在电视里常看到这种场景,感觉不对,拿起纸看:
杨易:我走了,谢谢你这一个多月来的陪伴,我其实也不想和你分别,但你和我不是一类人,你想必也看到了,流浪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刺激好玩,。还记得你问过我是不是孤儿?你猜对了,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你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想有一个固定的,温暖的家。回家吧!桌上有两百块钱可以作路费。再次谢谢你一路来的陪伴,这段时间我很愉快!
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后会有期!
齐诵
杨易走出屋子,来到大街上,脑子迟钝无感觉,街边一处水泥夹缝中冒出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努力向人们展示着它并不绚丽的花色。行人奔走匆匆,只有落魄如杨易者才驻足向它投上一眼。一瞬间杨易觉得自己和那野花有点像。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由父母牵着手欢快的走过,望着那画面杨易心里有些感动,他也有这样的记忆,他突然想起自己离开家的时间是有点久了。
那天晚上杨易睡在了街头,他作了一个梦,梦中只是不停的在下雪,下着五颜六色的雪。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隐没了田野,隐没了树木,隐没了小屋,隐没了一切敢于直面苍天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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