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晓婷,你是来捉鬼,还是来读书?”我问道。
马晓婷怔了怔,回道,“来读书啊,我家就在将军县上,干嘛这么问?”
我摊开手,“我以为你又像在四方小学一样,说着念书,其实是来捉鬼。”
马晓婷微怒,“陈袭春,上次我可是帮了你!”
“记得啊,我也帮过你的。”我回道。
马晓婷冷哼了一声,“陈袭春,你还要记得,在将军县里,不管去哪儿,都要拿着你那根雷击木!”
我心头一惊,“为啥?”
“你听过将军县的故事吗?”
自然听过,将军县,传闻古时打仗,大将军柴虎,被敌国击败,溃逃到此地,休养生息一年多,招募兵丁,最后一举击败了来犯之敌。
马晓婷淡淡一笑,“这种骗小娃子的故事,听听便好了。”
我皱了皱眉头,马晓婷明显话里有话。
“你要知道,当年柴虎战败,身边只余百十人,而将军县那时,不过是个小村子,如何能招募众多兵丁,一举击败敌国三十万来犯之敌?”
“你的意思是?”我看着马晓婷。
马晓婷左右望了望,将我拉到偏僻处,“陈袭春,我跟你讲,你不要对别人乱讲哦。”
我急忙点头。
“我听我马家的叔伯们讲过,那时候,柴虎在一个老道士的帮助下,开了鬼门,借了三万阴兵,阴兵不死之躯,自然能将三十万活人屠了个干净!”
“一个俘虏都没有么?”
马晓婷摇着头,“没有,柴虎大胜之后,回了京师,奏折上表,三万兵士与三十万敌军,两败俱伤,战况惨烈,无一生还。所以后来,才有了这么个人所周知的故事,便是你听到的那个。”
“柴虎后来呢?”
“三月之后暴毙,落入蛇坑,被千蛇所噬。”马晓婷面色苍白地说道。
我心里随着一紧。
“马晓婷,你刚才叫我小心一些,莫非这将军县里,还有阴兵出现么?”
“我也不晓得哦,不过这将军县怪事儿挺多的,所以我马家靠着替人消灾,才能迅速壮大。”
听着马晓婷的话,我忽然想到阁楼里的那个女鬼,看来,这将军县,也不安宁啊,以后在这里上学,还是要多小心一些为好。
“所以啊,陈袭春,别乱跑,让你家的小媳妇看紧你咯!”马晓婷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没有理她,其实心里也开始有些害怕。
“陈袭春,不要走夜路哦,将军县地下,可是有个鬼门的,随时打开,邦邦邦!”马晓婷在后头又叫道。
“吓你二大爷去!”我转头,冲马晓婷怒道。
......
父亲在县上,离中学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铺子,卖些水果,屋后,则是一个后院,有几间老房子。父亲请匠工修葺了一番,虽然看得并不精致,但总算能住人了。
父亲母亲一间,我一间,给姜七喜留了一间。
我得空时,会帮着卖些水果,同时算着时间,算着姜七喜回来的时间。
马晓婷偶尔会过来,帮衬下生意,然后找我聊天。
“我跟你讲,陈袭春,阴兵是长这个样儿的。”
一边说着,马晓婷会一边拾起一根小木棍,在泥地上歪歪扭扭地画起来。
一个嘴角长着獠牙,鼻子如钩,满脸褶皮的头像出现在我面前。
“便是这样!”马晓婷拍了拍手,“我从我家的老书上看到的,若是你以后见着了,可要小心一些哦。”
“谢谢,我希望见不到。”我撇了撇嘴。
“难说呢,陈袭春,你可是阴客命啊。”
我拾起马晓婷买的半袋子苹果,塞到她手里。
“你爸喊你回家吃饭呢!”
马晓婷瞪了我一眼,怏怏地离开。
将军县的天气一向古怪,就好比今日,上午还是大大的日头,到了下午,便开始落雨。
时值深秋,雨微凉,人渐寒。
放学时的街路上,我微恼地抬头看,看着不停歇的雨。虽然离家不远,但冒雨而回,恐怕会湿个透心凉。
“陈袭春!我有伞儿!”
我抬头往前看,对面教学楼的马晓婷正冲着我挥手。我也挥了挥手,随即松了一口气,马晓婷有伞儿,这下我便也能回家了。
闭着眼,舒服地揉了揉肩。
睁眼时,一个人举着一把黑伞站在了我面前,我认得出是马晓婷的衣服。
“马晓婷,你挺麻溜啊。”
马晓婷没有应我,我笑了笑,弯下身子钻入了黑伞中。
这时,天空一阵巨雷,紧接着四方云涌而至。
天,一下子黑了。
我抹了抹脸,笑道,“马晓婷,够哥们!”
马晓婷依然没有应我。
我狐疑了一下,转头望着身旁的人。却什么也望不清。
明明伞外的世界,一株树,一条被雨淋湿的野狗,一辆白色汽车,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唯独,伞边的人,我看不清。
我慌忙揉了揉眼睛,再转头看去。
依然是模糊一片。
我不动声色地抽出别在裤带上的雷击木,沉声问道,“马晓婷?”
没有回应。
我咬着牙,快速将头探出伞外,紧接着身子一扭,也准备往外奔去。
一只手压在我的肩膀上。
我举起雷击木,也顾不得回看,就往那只手捅去,如捅到一块石头一般。
那只手却还是死死地攀着我的肩膀,不让我跑开。
“陈袭春!别回头,别让它认得你,它只能直视,别回头!”这时,身后传来了马晓婷的喝叫。
闻言,我定了定心神,勾着手,用雷击木继续狠命捅在攀着我的手上。
捅了七八次,肩上终于一松,紧接着听到一声“哐啷”落地的声音。我慌忙往前跑开。
马晓婷已经追了上来,脸色凝重地看了看我,又看着不远处的黑伞。
一阵急风吹起,不远处的黑伞被卷起,一下子刮到了天边。
一具石像,摔在了雨地上,支离破碎,隐隐还辨得出那狰狞的模样。
“这是什么东西?马晓婷?”我冷声问道。
马晓婷打起小黑伞,沉默了一下,往石像走去,我咬着牙,也随着跟上。
“它碎了。”马晓婷淡淡道,随后指了指地上两枚湿漉漉的黑核,“这是鬼藤子,传说可做鬼眼。”
我皱了皱眉,好端端的一尊石像,为何要安上鬼眼。
“你再好好看看,这尊石像的脸。”马晓婷脸色苍白。
我定了一口气,往地上的石像看去,一块大些的碎石上,依稀辨得出一张脸,两边嘴角长着獠牙,脸皮粗糙。
“阴兵......”我惊道。
马晓婷凝重地点头,“前些时候,我阿爹讲过,将军县好像古怪了许多,果不其然,今日便见到了一尊阴兵的石像。幸得鬼藤子只能直视,否则,若被它认得,陈袭春,它们会不择手段来找你的。”
“为何回来找我?”我沉声道。
“我也不知,可能,你是个阴客,遭嫉恨了吧。”
我苦笑,这个理由,好像是挺合理的。
“姜七喜还要几日回来?”马晓婷问道。
“大概两三日,便足一个月了。”我答道,关于姜七喜回来的日子,我总是一次次地算着。
“不要太担心,我马家是护着将军县的,我会和我阿爹说。”马晓婷道,想了想,又继续开口,“四方镇的事儿,我阿爹说惹不得,但其实也离不开将军县,他要镇在此地的。”
其实,我并未怪罪过马家,非亲非故,谁会特意帮你。
“马晓婷,将军县有很多厉害的人吗?”
马晓婷想了想,“虽然不多,也不少,有一些吧。”
“有没有听过一个老乞丐儿,喜欢窝在墙角落晒太阳。”我问道,小时候,胡老爷带着我来将军县见这个老乞丐。这个老乞丐儿总给我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陈袭春,乞丐都喜欢晒太阳,没屋头住,也都喜欢窝墙角。”马晓婷撇撇嘴。
我闭上眼,想了许久后,“我好像记得,他眉心正中,有一颗黑痣,挺大颗的。”
马晓婷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终究摇了摇头。
我叹了一口气,莫非我想错了,这老乞丐,并非是什么高手,不过是胡老爷的一个普通朋友罢了。
算了,等过两三日姜七喜回来,再好好问她。
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和母亲正在收撮着果摊。
“也不知怎么的,喊买又不买,耽误了这么多时间。”父亲叹气说道。
“阿爹,怎么了?”我走过去问道。
“春伢子放学了,刚才啊,有个举着黑伞的人来买果儿,说话也不答,就伸着手,好像冲我要东西。”父亲微怒道,“我跟他讲好久话,都不应人,就要赶他走。后来刚巧你回来,他便走了。”
黑伞?不说话的人?
我想起了那尊阴兵石像。
“阿爹,我给你的小木剑呢?”我沉声问道。
父亲想了想,才开口答我,“这儿呢,我便是用这小木剑赶它的!”
果然是阴兵石像,不然不会惧怕父亲手上的小木剑。
可一下子,为何会突然出现两具阴兵石像?难道,真按马晓婷所说,将军县的地下,有个鬼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