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的祖上莫天云是孜国的开国功臣,故而莫家世代出将军。
只是十三年前宁仁堂与天师府相继出事,孜国边境的北靖突然举兵妄想拿下国势动荡的孜国。危难之际,莫家的四位少年郎带兵浴血奋战,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将北靖夷为平地,他们因此也战死沙场,只留下了年幼的五公子莫怀安。
失去兄长的莫怀安立誓再也不上战场,莫少非自是任由着他走上了经商的道路。莫怀安算是个经商的天才,他自十岁后就没有花过莫府的一分钱。如今,都城华京五分之二的地盘归属于他的名下,丰祥钱庄也已在全国有了十三家分店。
莫怀安走到哪里,一张“丰祥钱庄”特有的凭证就跟着他到哪里。这不光是他身份的象征,也是他极速办事的渠道,就像方才替红妈在华京开店,莫怀安仅凭这张纸就将事情办妥。所谓财大气粗也就是这个理儿。
只是,没有人知道莫怀安莫五公子,究竟做的是什么生意。总之,大家只知道他非常有钱。导致若兮都对他刮目相看了,她希望莫怀安可以分点儿给她,因为她想买更多的发簪,这样它就不会丢了,莫怀安也就不会不见了。
……
若兮在春香楼等了莫怀安三日,等来的是她心心念念的师父,她的心情却有了落差。
“师父,你回来了!”
曲慕欢正欲直奔医药谷,却在半道上被莫怀安拦住,说若兮在春香楼。他是越想越气,尚且不说若兮违了他的命令擅自出谷,一个女子怎么可以来这种风月场所。
曲慕欢见到若兮时突然有些晃神。他只不过是走了一个月,若兮就变了样。按理来说,她是木头,皮囊也是死人的皮,她的肌肤不会像人一样有所生长、改变。
但是,若兮给他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了。黛眉宛若春山,长而弯曲,双眸宛若秋水般地透光亮,突然就有了神色,不再犹如死物一般死气沉沉。至于唇色就有些一言难尽,浓重的绛紫色像是中了毒。
曲慕欢冷着脸道:“胡闹!谁允许你擅自离开医药谷的?”
若兮悻悻地缩回拉向师父的手,身子微微一欠,“若兮,知错了。”
曲慕欢没有叫她起身,只是双袖一甩。
“回医药谷!”
“可是,莫怀安他……”还没有回来。
“他不来了。”
若兮愣住,站在曲慕欢身后捏紧拳头,“所以是他告诉师父我在这里,他却不来了吗?”
“嗯。”
若兮突然想起那日在春香楼门口,她跟莫怀安道歉说给他添麻烦了,他说的是——“知道就好!”
原来,莫怀安是真的讨厌她,不然,莫怀安是不会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就突然不见了。桃花簪也许都是莫怀安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拿走的吧。如此一来,他就能找借口甩开她这个麻烦了。
若兮强忍双眼带来的涩意,不来就不来了,反正她也很讨厌莫怀安,讨厌一天拿她寻开心的莫怀安,讨厌大骗子莫怀安。
这个世界上对她好的只有师父。
若兮微笑着挽起曲慕欢,“师父,若兮好想你。”
曲慕欢推开她,怒道:“我只离开了一个月,你就把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
若兮垂头,“若兮,知错。”她一时忘了,师父不喜欢她这样。
夜已深,曲慕欢带着若兮走进一家客栈,一人一间房。
大约半个时辰后,毫无睡意的若兮听到了门外的声响。
“救命啊!谁能救救我的孩子!”
还有咚咚的敲门声,挪动脚步的声音。
若兮好奇地跑了出去,一个房间里已经围了一圈的人,若兮看见师父在那里,她就极力挤了进去。
一个大约五岁的女孩儿躺在地上浑身剧烈抖动着,口中还不断地泛出白沫,他的母亲半跪在地上不停地哭,泪水一遍又一遍地往下流。
曲慕欢以同样的姿势跪在地上,将那孩子的头偏向一侧,随后开始解她的上衣,头也不回地说道:“若兮,将这些人请出去!”
若兮来不及多想,便将这些看热闹的人请了出去。
待她回到房间后,那个女孩子已经安然躺在了床上。她的母亲感激涕零地下跪抓着师父的衣角道:“多谢大……多谢神医啊!要不是……我的女儿就……”
“夫人请起,这是我该做的”,曲慕欢将她扶起后又说道,“我稍后为令嫒开一服药,让我的徒弟送过来。”
“那就多谢神医了。”
“夫人客气了。”曲慕欢欲走却被那女人拉住了手,看着他的脸出神。
若兮生气了,她知道师父很美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可是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吃她师父的豆腐,摸他的手呢?她都没有摸过!
曲慕欢也没恼,只是轻唤道:“夫人?”
她才缓过神来,但也没放下抚着曲慕欢的手,“敢问神医可是宁仁堂的人?”
什么?宁仁堂!若兮听牡丹姑娘在讲莫府的事时提起过宁仁堂。
宁仁堂曾是世人敬仰的医药世家。堂中医者各个妙手回春,每年金秋时节宁仁堂还会免费为百姓诊病,在孜国积累了不少声望。
只是如此风光的宁仁堂,却因“宁仁堂在,则孜国灭”的预言,在十三年前霜降被先皇下令处死,共二十人!
师父是宁仁堂的人吗?那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真是像啊!”女人反复看着曲慕欢的脸,“可能是我眼花了,神医怎么可能是方景华的后人,他们都死了!”
若兮听到了她惋惜的哀叹声,她看到师父一声不响地回了房间。
她跟上去,看到师父写药方时微微颤抖的手。
气氛莫名的压抑。
曲慕欢将药方递给若兮,待她走后,他拿出了准备已久的蛊虫。
此蛊为公,一寸长,通体为墨色的黑。曲慕欢用银针扎破自己的食指,蛊虫闻到了血味,快速蠕动到他的食指前畅饮鲜血,墨色的虫身逐渐变为妖异的红。曲慕欢忍痛再次放血,那只虫子竟顺着他受伤的食指钻入了他的体内。
白净富有光泽的皮肤里,蛊虫浮动的形迹清晰可见。是一种噬骨的痛!蛊虫爬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足以让他筋骨断裂,曲慕欢张大嘴想要出声,却又生怕被别人听见。于是他只能急促的喘息,浑身冒出的冷汗将衣衫浸湿。
他已经将挑生蛊的母虫放在了若兮体内,只要让若兮爱上种下公虫的他,不出三年,他就能复活他的家人了,即便那时他也会死。
而今晚就是个好机会!曲慕欢强忍着痛,轻掩房门,点燃随身携带的迷魂香。还好,若兮如今只是个木头没有嗅觉,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下楼,将客栈的门打开。什么时候竟下雨了?淅沥的雨打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建城坑洼的地满是泥泞。
“师父!你在哪儿啊?”
坐在楼下角落独自喝酒的曲慕欢听到若兮的声音,惨白的唇微微上扬。他将方才拿出来看了很多遍的桃花簪装入袖中,昨日,莫怀安曾叮嘱他务必将这簪子交到若兮手中,可是他不能如了莫怀安的愿。他不能让不相干的人扰了若兮的心。
若兮的存在,只能是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