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在莫怀安又一次地威逼利诱下,从未出过谷的若兮壮着胆子跟着他来到了集市。
热闹的街上,人们穿着或红、或绿、或风雅、或华贵的衣服游走在长街上,当街叫卖的小贩,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粼粼的车马声,生意兴隆的商铺在夜里添了几分闲适的诗意。
“安兄,你瞧这个!”
若兮拉着莫怀安随意溜达,她瞧了很多东西,只有这支发簪入了她的眼,“你看你看!这朵花像不像我,蝴蝶像不像你?”
这只是一支简单的簪子,一朵浅粉色的花,蓝色的蝴蝶停留在像是要沁出水似的花瓣上。一如若兮浅粉色的长裙,莫怀安湛蓝如湖的长衣。
莫怀安眸子一挑,俨然一只狡猾的狐狸,“叫哥哥就给你买!”
若兮放下簪子,面无表情地离开。
莫怀安将那支若兮看上的发簪握在手中,扔给小贩一锭银子。
小贩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十两!那支桃花簪至多也就五钱,他立马朝着远走的两人喊道:“多谢公子,祝二位白头偕老!”
若兮瞧了瞧自己乌黑的长发又瞧了瞧莫怀安的,不解地问他,“那人说的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们的头会白还会老?”
莫怀安忍住笑意道:“他是在形容我们的关系很好。”
若兮仰视比她高半个头的莫怀安,她突然发现莫怀安只要一笑,他的眉眼仿佛也跟着笑了起来,浅浅的酒窝也会跟着跳出来映在好看的脸上。可是就算他如今很顺眼,那也不及师父的一半。
想起师父,她便问道:“那也可以用来形容我和师父吗?”
哪知,莫怀安突然不笑了,“不可以!”
若兮严重怀疑莫怀安是在骗她,他可是在这一个月里没少欺负读书少的自己。她虽然聪慧无比,四个月来吃饭、行路、说话、写字……样样都进步神速,玩转的游刃有余。奈何还是有很多话她听不懂,可她也不傻,就像莫怀安告诉她叫她蠢货是一种爱称,其实她知道莫怀安是在骂她笨。
莫怀安揉了揉若兮的脑袋,将发簪递到若兮的手中,“走,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莫怀安初见若兮时就将她当做付语心,只是他慢慢地发现若兮就是若兮,她与任何女子都不同。
若兮似乎钟爱粉色,日日都穿一袭浅粉色的长裙,只是就那么穿着,周身毫无装饰物,发上也没有发簪、花胜、步摇等物衬着,只有一条粉色的发带将留于腰际的青丝束住。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一如她简简单单的性子。
想及此处,莫怀安不由叹出一口气,这丫头若是入了皇宫得如何活?
若兮目光流转,反复抚着手中的簪子,“去哪里?”
莫怀安耸耸肩,笑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半炷香后,春香楼门前,四五个打扮的特别漂亮的女人正拉扯着过往的男人。
“到……”
莫怀安回头,哪里还有若兮的影子,再回头,若兮已经冲向了春香楼。
若兮方才眼尖地瞧见一个穿着白衣褂的男人被身旁的女人拽了进去。
她边瞧边分析,这女人拽拖的手法颇为熟练,显然是个惯犯。以此,她断定那女人就是莫怀安给她讲的故事里杀人劫货的坏人,那男人极有可能要被做成人肉包子!
她瞬间正义感爆棚,还未到青楼门口,就念起了故事中的台词:“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呸,杀人做包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话说,她想做书中行侠仗义的英雄已经很久了。
莫怀安没有料到若兮会如此,他愣神后想要去擒若兮时,身后却有人将他拉了出去。
“莫老爷子又想出什么法子骗我回去了?”
巷口,莫怀安的眼仍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春香楼,那里已经围满了人。
“回少爷的话,老爷他……他……”
“他什么他?回去告诉老爷子,本少爷不回去!”
他好歹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莫五公子,大商人一个。却被自家老爹莫少非管得死死的。他这才出来一个月,又让他回去。
下人跪地哀嚎道:“少爷,您就体谅体谅老爷的心吧!”
他懂,他怎么不懂莫少非的心。他的四位兄长全死了,莫家就剩下他一人,所以老爷子才会如此在意他。可是他该如何体谅?他就是因为不想步兄长们的后尘才会去经商,可是有哪个商人是待在家里挣钱的。只要他不归家超过七日,老爷子就怕他被人拐了似的,不停地催他回去。
终究他的心头一软,说道:“等事情办完,我就回去。”他要带若兮一起回华京。
下人使出了杀手锏,“付小姐她说要见见少爷您,还说……”
莫怀安抓住下人的双肩,脸上浮出笑意,激动地道:“语心,她醒了?她还说什么?”
下人忍住痛意笑着回道:“回少爷的话,付小姐醒了,她说怕以后再见不到您了,所以想让您尽快回去与她说说话。”
“好好好。”
看来,少爷依旧很听付小姐的话。只是下人瞧着少爷开心的样子又有些难过,付小姐不日就要入宫做妃子了,他家少爷要怎么办。
莫怀安欲走,忽地想起至今还在春香楼的若兮,“在这儿等着本少爷。”
随后,他越起轻功飞向那个蠢货。
只见,若兮被身子肥硕的老鸨抓住不放,“你既然不是他老婆,为什么来我春香楼撒野?”
“我……我……是因为……你们开黑……”
若兮以为这是一家黑店,壮着胆子正要拆穿她们,突然被莫怀安揽入怀中。
木头竟然哭了?
莫怀安细长的指抹去若兮突如其来的泪水,“莫怕,我来了!”略带磁性的声音暗哑。
“耽误了我春香楼做生意,还想走?”
莫怀安顺势将若兮护在身后,淡然地看着五个将他们围住的魁梧粗壮的打手。
若兮躲在莫怀安身后瞥向堵住大门的老鸨。这女人好生奇怪,明明是她的身子太宽堵住了店门才耽误了自家的生意,为何还要怪她?
她想要怼回去却又不敢,她虽然不怕死也死不了,但是在她看来这女人一屁股就能将莫怀安坐死。于是,若兮想也没想地将莫怀安拽到了她的身后,该受保护的人是莫怀安。她若是死了,修一修就好,可莫怀安不一样。
“若兮!”
若兮闻声,抹去止不住往下流的眼泪,笑道:“怀安哥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莫怀安轻笑道:“知道就好。”这丫头总是会给他惊喜。
“你们愣着干什么?上啊!”
若兮害怕地闭上双眼。良久,没有棍棒撞击身体的声音,没有莫怀安的哀叫声,她被人抱起,却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蠢货,睁眼!”
若兮听话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坐在了春香楼的房顶上。
“蠢货,这是你第一次哭吧?”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若兮望向下面突然多起来的人群,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她来的,所以兴许是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才会哭的吧。毕竟,她再也想不起来任何哭的理由了。反正不可能是因为方才莫怀安突然不见了,她一时感到了害怕,毕竟师父不见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
“可能是……”
莫怀安不由分说地将若兮揽入怀中,“以后莫要哭了!”
若兮不解地看向眼神十分奇怪的莫怀安,“为什么?”
她可是记得莫怀安说过,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哭一哭笑一笑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一块木头都会哭了,也就说明她现在越来越像个人类了。
“因为……你哭起来实在是太丑了!哈哈!”
果然,莫怀安又在损她。
若兮正要和他斗嘴,突然看到有人正拿着大刀摇摇晃晃地朝着他们走来。
他们竟也会轻功?
若兮缩在莫怀安身后,“他们是不是要杀我们灭口?”
莫怀安嘴角抽了抽,“刚才保护我的勇气去哪儿了?”
“刀……刀……”
开什么玩笑,那人手里拿着的可是刀,要是划开了她的皮肤,发现了她的皮肤里藏着的都是木头该如何是好。所以,若兮觉得躲起来还是十分有必要的。
渐渐地,房顶上的人越来越多。
莫怀安没辙,只好抱着若兮跳了下去,口中喊道:“华京莫府的人你们也敢杀?”
随即,若兮眼睁睁地瞧着人群不约而同地散至两边,开出来一条道。她好奇地看向莫怀安,莫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莫怀安拉着若兮慢悠悠地走近老鸨,“老鸨,本公子为你在华京开一家春香楼如何?”
老鸨一词一出,若兮这才明白这里原来是青楼,仔细想想那位穿白衣褂的男人是来寻欢作乐的,怪不得那男人非但没有因她的出现而感激涕零,反倒还骂她神经病。
只是她没记错的话要想在孜国的都城华京开店,光有钱是不行的,人人可都想挤破头住进都城,奈何华京就那么大点儿地,地皮不但贵还十分的稀缺。她曾与师父说过,想要去华京瞧瞧顺便开个药堂,师父说她简直是痴树说梦。
老鸨狐疑道:“哟!公子哪里这么大的能耐能在华京开店?我红妈可是见过世面的人,你若不是莫五公子?”
只是,莫五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小小的西南建城,还肯出这么大的手笔?
莫怀安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掏出一页纸,扔给红妈,“三日后,即可到华京与丰祥钱庄兑现。”
红妈反复看了看,暗黄的纸上写着的是“丰祥钱庄”四个大字,字体飘洒遒劲矫若游龙,丰祥钱庄的印章盖于庄字的右侧。
还真是莫五公子!
红妈随即将这张值千万两黄金的纸,揣进怀里,她轻挥手帕,媚笑道:“是红妈我眼拙了,竟不识莫五公子。”
莫怀安长眸微挑,一手将愣住的若兮拥住,冲着红妈道:“无妨,不过你们要将她打扮得倾国倾城!”
“好说好说,莫夫人请!”
莫怀安一听这话,暗中瞥了一眼仍在云里雾里的若兮,只当她没有否认莫夫人这一称呼,心中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意,方才心疼银子的情绪都已消散。
若兮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了青楼,被莫名其妙地安排在了妆奁前。搞了半天,莫怀安是想让她梳妆打扮。
正当楼内的牡丹姑娘要给她盘上发髻,插入花花绿绿的发簪时。她才想起来莫怀安送给她的那支桃花簪。
发簪不见了!
若兮跳起来搜寻身上的每一个地方,甚至开始脱去自己的衣裳。
莫怀安一双似狐狸的眼睛看向她半露的香肩,双眉蹙在一起,他贴心地将若兮的衣裳穿好,“乖乖待在这里,我去找。”
若兮拉住他,“你该不会又像刚才那样不见了吧?”
她一时竟忘了问莫怀安刚才去哪儿了,还有他到底是谁。
莫怀安一愣后,抚了抚若兮的脑袋笑道:“怎么会?我会回来的。”
不知怎么,若兮感觉此时的莫怀安像是一只哀伤的狐狸,即使他是在笑。
“嗯。”
莫怀安走后,若兮将方才被莫怀安支出去的牡丹姑娘叫了进来。
“牡丹姑娘,你给我讲讲莫家的事情吧。”
她可是记得,莫怀安说他是个放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