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槐儿探出身子,将小脸紧紧的贴在茅屋旁,一袭绿影如期印入她的眼帘。出乎她的意料,江湖上人赠雅号的“谦竹公子”竟然十分的年轻,从眼眉处能够看出——他最多不过二十岁!却见他长发及肩,一袭绿如青葱般的竹色长衫,足以向世人印证“谦竹”一号舍我其谁!!
他的容貌足以令绝大多数的女子生妒。
比起放荡不羁的张明溪,他多了些许阴柔;
比起沉静淡然的罗叙伦,他多了一丝青涩明媚。
望着眼前的绿衣男子,杨槐儿脑中竟想起了一抹嫣红的身影。
是啊!怎能将眼前这个娇美的男子同男子相比呢?!他应该与自己妖娆秀丽的双姝师姐相提并论!只是师姐的眼角眉梢处比他多了一些女子应有的妩媚。
从他深邃的眼眸与复杂的神色中却不难读出,这位少庄主有着与其年龄毫不相称的阅历。
那是身在深林,不常踏入尘世的修行之人所缺少的沧桑之容;
那是历经了江湖中的血雨腥风与明争暗斗之后,所沉积下的历历倦态。
如同他肩臂上哑然无光的刀柄,满身的疮痍之色。
看着眼前俊俏的少年郎,杨槐儿心中竟升起一丝莫名的心痛!
如此美好的容颜下为何看不见与之相衬的乐观之态?
又是什么让他在这个本该无忧的年龄下,被世故生生打磨出一道道痂痕?
尽管世俗的外衣加身,却不难看出项景恒的骨子里仍充斥着世家少爷应有的高风气节,只见他拱手拘礼道:“晚辈自幼年起就常听父亲大人提起老门主,当年三涂异教祸及天下荼害世人,门主您为保苍生率空山众弟子迎敌力战——”
“行啦!”长祁显然很不喜欢听这些恭维的话语,匆匆的打断他道:“天儿如今该有五十了吧?”
项景恒当即明白了长祁所指,连忙应声答道:“家父明年便是半百之年。”
长祁点头,继续问道:“听明溪说……他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了?”
那项景恒听到这句眼中的愁容尽露,杨槐儿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也是一阵的心酸,只听他缓缓道:“实不相瞒,父亲大人打从去年起身子就不大好,一直卧病在床。应诊的大夫们都说他老人家是痞块积聚、郁结于腹内久不散去,怕是……”说道这里他喉中一哽。
长祁转而叹道:“痞块郁结?!这跟他爹当年倒是一个模样啊!”
听闻长祁如此叹息,项景恒再次拘礼道:“家父生平恪守祖训,操劳半生只为保全我项家一门的荣辱。他自问光明磊落、无愧于世人!如今他老人家顽疾缠身,辗转于病榻之间却一直念着自己未能将遗失的金阳沧月刀法寻回,实在有愧于先祖……晚生不忍父亲抱憾,听闻空山开山始祖无讼子前辈曾与我项家先祖是故交旧识,又听闻无讼子前辈曾将生平所见过的武功尽数刻在了空山的揽胜峰,所以……”讲道这里他单膝跪地行礼道:“晚辈今日斗胆向老门主请命,还望门主能够让晚辈借阅项家的金阳沧月刀法,了却父亲的意愿,成全晚辈的一片孝心!”
长祁听后默不作声,背过身去长叹一声:“金阳……沧月……”
项景恒见他只是叹息,却并未开口同意,便一直跪着不见起身。
紧接着长祁又说道:“我虽然许久不曾离开过这空山,却也是有所耳闻,‘翠桐山庄、谦竹公子、择善固执、一身傲骨!’崮琪啊!你倒是有个好孙儿!”随后他转身道:“你先起来吧!”
项景恒却低头道:“前辈请恕晚辈无礼,今日若是不能得偿所愿,晚辈愿长跪不起!”
长祁眉毛一吹,怒喝道:“犟驴脾气!跟你爷爷一样顽固不化!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先起来!!”
项景恒听他这么一说神色大喜:“那前辈是同意晚辈所求了?”
长祁却摇摇头,项景恒观之双眉一蹙,转而再次低下头去,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无奈之下,长祁“噗通”一声躺到了地上,看着眼前的绿衣少年开口说道:“既然你非要跪着,那就随你好了!待我跟你讲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你自己在决定看要不要起身了!”
项景恒依旧单膝跪着,低声道:“晚辈愿闻其详!”
只听长祁清了清嗓子,双目微闭张嘴便道:“上茶!”
杨槐儿只见眼前俊俏的绿衣少爷闻声目露疑光,却听长祁侧头大呼:“死丫头!光知道躲墙角根偷听!师公还使唤不动你了么?!”
这下她才反应了过来——原来师公是在吩咐自己啊!!
她连忙慌手慌脚的提起铜壶快步走到长祁面前,他一把接过将壶中的水一饮而尽,随后扔回她怀中道:“再烧!火再烧的旺一些!”
杨槐儿抱起铜壶匆匆望了眼前的项景恒一眼,转身退下。
长祁又清了清嗓子:“我空山的洞天福地中,的确有关于项家刀法的记载!无讼子师尊曾经书云:甲子之年游历秦川之地,结识忘年挚友项柯,柯精于刀法,寻兵多年,欲求不得。听闻漠北有叶氏隐者,号鬼斧子,精于铸兵,遂与柯共赴漠北寻之。世人常言鬼斧子生性乖张,吾二人与之相趣甚欢。临别时赠宝刀炼矢与柯。”
讲到这里项景恒微微身子一颤,侧目望了一眼身后的刀柄。
长祁继续说道:“柯持刀一舞。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吾观柯之舞姿不觉臧然泪下。而今故人长逝,遂将故人之姿录与洞天,项氏子孙若有遗失,当由此寻回!”
项景恒听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如此说来,前辈不会为难晚辈了?”
长祁听后吃惊道:“你父亲没跟你提及过此事?!”
“父亲大人?”
长祁颔首道:“其实当年你父亲也曾经来过空山求我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