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宗沐霖和商诰分开,之后不久却和商修齐遇到了一起。三皇子时年介乎而立和知天命的年岁之间,高大魁梧,相貌仪表不凡。又因着生平好武,身形看上去比同龄人格外精悍些。兼之出手阔绰,正是个一等一的魅力人物。商修齐出门时简单,只带了一匹马两个亲随。却都是个顶个好用,马是走水路来的大宛马。亲随一个是商贾出身,为这位爷理财货。另一个却是昔日先帝身边的暗卫,三子出京,老爷子专门赐予他做护卫的。
如今因着和傅家的粮食买卖,商修齐结识了徐老二。徐老二外号徐耳朵,最是擅长打听消息。商修齐又在找商诰的踪迹,便把这人请来与自己同行。徐耳朵受宠若惊,虽然这位如今有个反贼的名号在身,却也不是寻常人想结交便能结交的。而且抛却王爷的虚名,商修齐也是个豪杰人物,试问江湖人物,哪个不爱这样的英雄。徐耳朵不能免俗,商修齐一声召唤,老徐屁颠颠跑来了。跟着这位大爷实惠点的好处,便是不愁生意。
徐耳朵在茶楼厢房窗口,不经意朝外看。认出了在道边,停车驻马歇息的正是宗沐霖。回禀给三皇子知道,商修齐一个眼色,身边暗卫出动。轻轻巧巧便把自以为行踪隐秘的宗沐霖,弄来了他们的包厢。宗沐霖心中惊慌失措,且不说他自家的身家性命,是一等一的重要。便是他身上那份商诰亲笔绘制的藏宝地图,也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机密要务。眼前这究竟是哪路人马,不声不响出现。何时何地起,便盯上了他的梢。
但宗沐霖终究是在场面上混的,虽然心中惊恐,面上还能维持住镇定。故作轻松对为首的商修齐抱拳行礼道:“这位朋友如何称呼,不知何事要见我。哈,倒忘了先做个介绍。在下宗沐霖。在外得朋友们恭维,大小都爱称呼我一声宗少。”宗沐霖不卑不亢地试图和商修齐套话,但三皇子是个久握权柄之人。宗沐霖一时疏忽,只以貌取人。摆出这套浪荡公子哥应对他,结果很是吃了瘪。
其实商修齐心里也着急。他急着问清侄儿的去向。不愿意和宗沐霖墨迹。但他老大年纪方学会一个道理,欲速则不达。故而不理会宗沐霖如何舌绽莲花,只管慢悠悠整起面前茶水。壶里是茉莉花茶。倒出来清香四溢。商修齐自己一口气喝了大半盏,也不招呼宗沐霖。徐耳朵得到的消息,这位宗少可不是那位皇孙的敌人,相反是一路相伴的朋友。而且这人和三少夫人嫁入的傅家也有关系,徐耳朵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好让他太过难看。当下看了看那位殿下的脸色,见他并无不悦,便对宗沐霖笑道:“宗兄,无需如此客套。却不知日前和你同行的那位公子。如今是何去向。”
见宗沐霖脸上惊疑不定,徐耳朵赶紧补上一句道:“兄台不必担心,这位老爷是那位公子的本家长辈。因为不放心他在外游历,如今正在找寻他。”宗沐霖听了这话,又瞧了瞧商修齐的容止气度,大约猜出这是天家宗亲中的哪一位。但兹事体大。他不敢冒险。眼珠子一转,宗沐霖便想出个办法来。言道关于商诰的消息价值万金,不能白白告诉王爷。商修齐听了这样无知索取的话,恼恨宗沐霖把自家侄儿的消息做买卖。心道皇侄如何结交了这样的人作朋友,若是老二家那对豺狼父子出的价格高过自己。那这人岂不是要把自家的侄子性命都一并葬送。
商修齐脸上微微变色,这是他要发怒的先兆。两个亲随见状紧张,徐耳朵忙打圆场,笑道:“宗少有什么要求,相信只要合情合理,王爷不会不允。”后者鼻子里哼了一声,宗沐霖见状全无压力,人也比刚开始生动许多。在他看来,这位即使不是真正的三皇子商修齐,也是个真心关注爱护商诰的长辈。宗沐霖和徐耳朵一唱一和,言说自家本有些盐业生意,因着盐务改革之事,多少受了些影响。希望商修齐能以他王爷的的身份,下令把整个藩属之地的相关业务都包给他们宗家打理。商修齐晓得盐业利润丰厚,但考虑到侄儿似乎和这个姓宗的颇有些交情,也点头允了。
宗沐霖得寸进尺,要求王爷当面写下文书用印。商修齐脸色更不好看了,宗沐霖不过一介贾人,居然敢怀疑他的诚信。心道爷既然愿意让你赚这份银子,有没有文书,都一样给你。如果不愿意让你得这个好,你便是手上有本天书,爷火气上来,一样废了你的差事,再把人打得屁滚尿流。如今这个宗沐霖不好好说话,胡乱掰扯、唧唧歪歪,当真是可恶。但宗沐霖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商修齐又不能真个对他打打杀杀。皱着眉头叫过身边管钱财的那个亲随,让他起草了一份文书。自己从腰间一个荷包里,拿出个小巧的犀牛角的印章盒子,盖了枚小印在上面。
宗沐霖接过去一看,上面写着修身齐家四个字,这是个私下用的闲章。便依旧推脱,说王爷既然把这事做正事办,就该用个有正式头衔的印。听了宗沐霖这样状似无礼的话,商修齐脸色阴沉地几乎滴下水来。徐耳朵眯了眯眼,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俯身对商修齐如此这般耳语一番。三皇子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满胸口的怒气也一股脑释然。叫了那位前暗卫过来,掏出他的王爷金印在那纸公文上端正印了。见到金印在此,宗沐霖对三皇子商修齐的身份已是再无怀疑。
他适才也不是故意挑事,只是总得想个法子证明这几人的真伪。不然只配对方几句话,便要他交托自己和四皇孙的性命宝藏,委实也太轻巧了些。商修齐对他的一再生事憋着怒气,宗沐霖自己心里也悬着一颗心。听说三皇子脾气不好,十有**是真的。见对方突然松口,又拿出明证。宗沐霖立时松了一口长气,扑倒便拜,口中直呼三千岁。商修齐笑呵呵叫他起身,备问详细。宗沐霖据实告知商修齐,四皇孙商诰下落。说道机密处,又抬头去看其余三人。再往下说,便要说到前朝的秘密藏宝了。须知那批宝藏可不是小数目,万一行事不密传出去丁点,只怕他连这处茶楼都不能活着出去。
商修齐见状,对宗沐霖言道:“这些都是我身边的心腹人,你有话但说无妨。”宗沐霖心中十分苦恼,暗叹王爷此事你不怕他们知道,我却怕他们知道我知道。于是再三恳求,又拿了商诰做托辞道:“王爷,此事干系重大。四皇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只说与您一人知道。”商修齐见他之前对商诰忠心,到了这时也不疑有他,只恐此事真的入不得第三人耳。便叫其余人暂时退出屋子,只留他和宗沐霖密谈。
宗沐霖这才拿出那张地图,合盘托出自己和商诰知道的那个秘密。商修齐一见之下,大为欢喜。养兵就是烧银子,以往这些事都有前太子商格致的外家,宁家人出面疏通打理。现在宁家人跟着安平帝都在复兴帝手里倒了霉,商修齐的藩属精兵失了供给,全赖他自家掏银子贴补。花多少钱他并不心疼,只是担心后继乏力。他的治下出息有限,也不可能全部用于军事。特别是粮草军械,多数要从外面采买,这哪一样不用持续开销。如今很好,他有人,有兵,有钱,这个事情就好办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事,便是如何把这笔财富取出来。宗沐霖躬身一揖道:“王爷,殿下叫我请您悄悄派兵马过去。据马山跟咱们不对付,他此番上山就是想缓和下双方的关系。”商修齐起身在地上踱步,据马山匪首薛春和他只闻其名不知其人。这几日,也从徐耳朵口中听闻些此人的事迹。晓得薛某人是个在大义上站得住脚的,但现下看来,似乎对他们商家人颇不友善。应该是还记得前朝末年本朝开国时,两家人结下的梁子。那是薛家维护前朝皇室,商家则是为了自家江山。两边对战,谁都没有心慈手软过,双方手上都有对方亲朋的鲜血。皇侄也是,如何孤身前往。若是薛家人翻脸,自己即刻驰兵去救也来不及。
宗沐霖见商修齐满脸担忧,劝道:“王爷亦不必如此忧心,殿下其实与据马山薛寨主的千金相处愉快,此去山寨也不是全无凭仗。”宗少说的隐晦,商修齐还是听出了问题,坐下来,叹道:“糊涂,他还没有正妃,难道真要和薛家人做了正派亲家。”宗沐霖听王爷说出这话,也不知如何回他。想了想,言道:“那位薛姑娘生的容貌娇美,身材高挑。人娇憨没有坏心眼,我瞧着殿下似乎是真心喜欢她。”
商修齐不置可否,收了地图。叫人都进来,又问宗沐霖,商诰现在行到哪里了,让人现在把他追赶回来。宗沐霖算了算时日,说追是来不及了,人已然进了山门。商修齐便要立刻回转府衙,调兵遣将。宗沐霖却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一人来,对商修齐禀道:“王爷,那山上还有一人,是殿下的旧相识。她原先就救过殿下一条性命,想来此番也定然会护住殿下周全。”商修齐听说那山上还有这样的人,不禁讶异。问清是薛家的外甥媳妇,面上表情就更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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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阳光那个灿烂啊,连墙角的残雪都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