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夫人耳中听着常氏发嗲的召唤,忙着去瞧齐氏给小孙儿阿宝的玉蝉,连给她自己的那件白玉发钗都不得闲细看。看过也是欢喜,心说这个不中用的闺女,难得这会聪明,没做傻事。鸣蝉寓意一鸣惊人,是个讨口彩的吉祥物件。齐老夫人做主,当即给阿宝带上了。齐家几个大人都围着那个尚不晓事,只知道流口水的小婴孩打转。齐氏和她的两个孩儿不免被晾在一边,受了冷落。阿珠拉着妹妹过来牵傅莲婷的手,没有说话,眼中却满是安慰。
许氏瞧着小孩子们互动,心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就见她走到齐氏和老夫人阿宝之间,吃吃笑道:“阿宝啊,承你姑母的吉言,你可要早些长大。用功读书,将来下场考做大官,给你祖母和母亲赚个厉害的诰命回来。”这话说的讨巧,既讨了老夫人和常氏的喜欢,又让人想起齐氏母子还在当场站着。如此算是为众人圆了场,老夫人于是把金孙阿宝交给他娘常氏手上,叫过齐氏到跟前。也没叫她坐下,板了脸言道:“既然夫家容不下,人也回来了,日后就在家里安生住下吧。家里如今是你弟弟和弟媳做主,亏待不了你们母子。”齐氏一一答应。
齐老夫人这才把目光投到齐氏身后的一双儿女身上,六少和六小姐是双生子,两人眉眼都好。乍看相似,细观又有不同。大约是男孩俊朗,女孩娇美。但总的来说,两孩子像父亲傅五爷多过母亲齐氏,眼神聪慧灵活。齐老夫人面对生着傅家人脸面的两个外孙,心里失了平衡。对于傅家人,老夫人心情比较难以言表。当年她没了当家的,上赶着巴结傅家。把女儿嫁过去当续弦。结果之后多年,也没能从傅家大门得到什么切实的好处。齐老夫人每每想起,都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嫁亏了。直到这次为了小儿齐贤彰的事,女儿倾力相助一回,齐家的状况有了比较显著的改观。齐老夫人心中终于扬眉吐气,纵使傅家人把已是傅家多年媳妇的齐氏赶回齐家,也抵不过亲儿齐贤彰掌控了家族的喜悦。
齐老夫人看着傅青亭和傅莲婷失了神,众人不知就里。唯独常氏平素和老夫人相处时日最多,也听过不少相关的抱怨,此刻隐隐猜到了老人家的心思。常氏心中对双方都有不屑。不过她和齐贤彰实是事情的最终受益者。所谓闷声发大财,知道的内情再多,常氏也不会这个时间对着这么一屋子人鲁莽说出来。常氏眼珠子一转。拉了齐老夫人的胳膊,口中玩笑道:“祖母怎地头一回见阿宝的表哥表姐,就忘了阿宝。祖母可不要喜新厌旧,阿宝会伤心的,对不对。”阿宝哪懂常氏说的这些。见祖母的怀抱就在眼前,只管咿咿呀呀伸出手脚,往齐老夫人方向挣扎。
齐老夫人被常氏和阿宝的动静打断思维,转头看见孙子要自己抱,老太太高兴地把过往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稳稳接过阿宝,才对青亭和莲婷道:“你们愿意跟着母亲到齐家。那今后便要服我齐家的规矩。男孩子不要呆在后院,白日都去读书。女娃娃也要学着,做些女子的功课。这些你们母亲也是知道的。我不过多嘱咐一句。今日是头一日,便从次日开始吧。”傅青亭和傅莲婷见齐老夫人面色郑重,都不敢说笑,垂手恭敬听了。交代完这些,龙凤胎见过几位舅母和表姐表妹表弟。齐老夫人便对齐氏道:“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你们先回去吧。请安问候不用日日过来,日常吃饭也不用都聚在一起。我年岁大了。受不了人多嘈杂。”言下之意,便是齐氏三母子没事不要往来,每日只在水榭附近活动最好。
齐氏低头听完母亲训诫,听话地带着孩子丫头出了屋。傅青亭和傅莲婷路上再次交换眼神,各自心思都明白,幸亏他们跟来了。当初只是担心母亲独自一人归去齐家,会伤心伤身忧虑成疾。如今看来,母亲处境堪忧。即便是在娘家,即便祖母在堂,即便是母亲的亲弟持家,她也不见得能就此过的舒心。双胞胎本打算跟着母亲住上一段时间,等到齐氏情绪稳定,二人再重新回去傅家。现在却是不知几时,才能放心丢下这边回傅府。
说道一鸣惊人,真的有人叫众人都惊讶了,而且叫人意外的人不止一个。傅家大少傅佳亭三少傅景亭四少傅宇亭,远亲林鹏举,这次加试参加的都是乡试。大少不出意外,稳妥落第。明年八月尚可以再参加一回,若还是不中,那就只有等到三年后,或者是朝廷恩科额外的加试了。不过届时大少的儿子都能满地走,傅佳亭还有没有这个心思向学都很难说。
冷门是后面三位,林鹏举院试科试出现些小波折,加试的乡试中却是中了举的,榜单出来,排在第七。虽不考前,但也是不错的名次了。至少比他那个久考不中的老子,林老秀才来得强。据说林家人看了榜单后,老秀才在家里摆了宴席,宴请相邻亲朋。吃酒吃到最后,大约是醉了。老爷子抱着儿子,当着众人面呜呜哭开了。一面哭一面念叨,祖宗有灵。虽不肯荫蔽他,能把福德报到儿子身上,他便是受点委屈也值了。当然大伙说起此事的时候,是拿林老秀才当笑话说的。明明是老子学识不如儿子,偏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说什么自己福泽不够的话。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第二个冷门是傅三少,其实他中举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只是有了对比,傅景亭的中举显得越发突出。傅景亭这次中举,依旧不是乡试的第一名解元,而是第二名亚元。又是一个第二名,意义却是大不相同。好比中考全市第二和高考全省第二,不是一个数量级的,不具备可比性。墨宣看榜把好消息带回到傅家庄子上,大爷大夫人自不待言,宋蝈蝈心里既欢喜骄傲,又有些怅然。宋蝈蝈和傅景亭之间虽是假夫妻,可把真夫妻该做的事,早都做了个遍。宋蝈蝈心里,把傅景亭当做和自己一体的夫郎看待。想到她虽不学无术,却有一个中了举的夫郎,这是极有面子的事。怅然的是傅景亭的科举之路看来很是顺遂,那么两人之间的协议约定,看来不用三五年便可达成。待到傅景亭一路考过去,殿试为官之日,便是二人分崩离析作别之时。
ps:
晚间非常冷,想起《冰与火》里的一句话:“寒冬将至。”
书中那个世界,单一季节往往会长达几年。七年的严冬,七年的春秋,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