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我欺。
第二天中午,项南伊从自己公寓的床上醒来时,满脑子就是这句话在重复播放。
昨晚怎么就光喝酒了呢?但凡多加两个果盘,也不至于醉成这样。
不过脑海中的记忆基本还算清晰。
她记得任斯年第二次的亲吻比第一次要激烈,于是她又不甘示弱地扯着他的衣领回吻了过去,大概是任斯年的味道尝起来不错,让她觉得酒吧这种庸俗的地方配不上他光风霁月的气质,于是就拉着他出了酒吧。
记忆最后的片段,是两人坐在出租车里,她醉醺醺地把脚搭在任斯年的腿上,然后被他十动然拒地推开。
有点丢脸。
项南伊捂住眼睛,感觉她从此就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饿了一上午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唤起来,项南伊慢腾腾地坐起身,掀开被子后就看着身上新换的睡衣呆滞三秒。
她默默站到地上走了几步,发现一切如常,没有出现她想像中那种酸疼的感觉。
还好,只是酒后接吻,没有酒后乱性。
睡衣应该是家里阿姨帮忙换的。
项南伊心情好了大半,进卫生间洗掉身上残余的酒味,才哼着歌打开房门出去吃饭。
她毕业后在工作室附近买了套公寓,家里的长住人口除项南伊本人以外,就只有从小照顾她的保姆阿姨,因此她走路时也没起什么范儿,直接甩着手蹦蹦跳跳地往餐厅去。
然后就是一个急停。
项南伊揉揉眼睛,看向正坐在她心爱的大理石餐桌边优雅进食的男人。
中午阳光正好,装饰奢华的餐厅被整面墙的落地窗衬托得如同一幅构图巧妙的摄影作品,而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则是作品中最为点睛的一抹侧影。
“……你怎么在我家?”
项南伊心中鼓点大作,难道她在书上学来的知识不够全面?他们已经发生过什么,只不过她体质特殊所以全无感觉?
任斯年放下汤匙:“你叫我上来的。”
不上来还跟他急,跟只耍赖的小狗似的非要咬他。
项南伊哽了一下,才说:“那你干嘛还留下来不走?”
阿姨从厨房端出米饭:“昨天是你拉着任先生不让他走啊,还说‘明天起来如果见不到你,我就取消婚约’。”
“……”
项南伊怀疑这两人串通起来耍她。
她磨蹭着挪到餐桌边,拿筷子在碗里戳出个小洞,低着头问:“昨晚没发生什么吧?”
“这要看你如何定义了。”任斯年气定神闲地回她一句。
项南伊清清嗓子,看了眼也坐下来吃饭的阿姨,心想这不是探讨某些话题的好时候。
这位阿姨是看着她长大的,基本和半个长辈没区别了。
她哪怕再嚣张,也不敢当着长辈的面问“我昨天和你上床了吗”。
结果任斯年仿佛没有眼力劲,还在那儿侃侃而谈:“如果你忘记了的话,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项南伊瞪他一眼。
他继续说:“昨天你刚进家门,就把我按在客厅沙发上……”
“停停停!”
项南伊脸上发烫,她居然干出这么凶猛的事来,那可是客厅啊!阿姨随时都会过来的!
“命令我十二点前必须睡觉。”
任斯年声音不急不徐,缓缓道来,“阿姨叫你先回房休息,你偏不肯走,一定要蹲在沙发边守着我。”
“……”
“然后唱了三遍《摇篮曲》。”
“……”
阿姨端着饭碗的手开始颤抖,显然回忆起昨晚那啼笑皆非的一幕。
复述完毕的任斯年也勾起唇角笑了笑。
明亮的餐厅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至于某非著名《摇篮曲》演唱家本人,则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
她再也不喝酒了,真的。
·
摇篮曲事件后,项南伊尴尬了很长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任斯年天生克她,她人生中难得几回出丑,都是栽在了他手上。
不过经此一役,她和任斯年的距离也拉近了许多。
以往两人相处还有点礼尚往来的意思,如今反正该丢的脸也丢了,再出来约会时气氛好了亲亲抱抱便也不再生疏。
八月下旬,任斯年正式入职。
除去科研任务以外,系里安排了两个本科班的专业课给他带。
一时之间,“物理系的任老师”成为了学生之间广为流传的话题。
学历闪闪发光也就罢了,关键人长还得特别好看,简直太适合这群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们暗许芳心。
可惜没过几天,噩耗传来——有人发现任老师手上戴着一枚戒指。
刚好教师节将至,有学生去办公室邀请任斯年参加活动时,鼓起勇气问:“任老师,您结婚了吗?”
“还没有,”任斯年没等对方窃喜,补充道,“但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学生“啊”了声,心中满是惆怅。
不过她们对于任斯年的欣赏,基本都是出于粉丝对爱豆的那种喜欢,倒不是说真想跟人家搭上什么过界的关系。
所以这点惆怅在短暂的消化后,就迅速变成了好奇。
“那教师节吃饭的时候,您把未婚妻也带来嘛。”
“是啊是啊,我们想见见师母。”
“任老师您这么帅,师母肯定也特别漂亮吧?”
任斯年被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吵得头疼,考虑稍许后答应问问她的意见。
这种和学生以及其他老师吃饭的活动,真要说的话其实没什么意思。
而且经费都是从各班班费里扣,餐厅的档次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按照项南伊那种养尊处优大小姐的标准来看,任斯年猜她会推脱掉。
不料项南伊却答应得很爽快。
教师节当天,她成为了物理系老师家属里最亮眼的那个。
一身利落的黑色连体裤,齐肩短发飘染成浅金色,再配上精心打造的明媚妆容,整个人又美又飒,怎么看都和“师母”这个略显成熟端庄的词汇毫无关联。
她和任斯年刚入座,周围学生全都惊了。
“这哪儿是师母啊,根本就是个小姐姐嘛!”
有活泼的男生开始起哄,“任老师您从哪儿来骗的未婚妻啊,教教我们呗!”
任斯年刚要开口,又有喜欢摄影的女生尖叫一声,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邻桌跑了过来:“啊啊啊啊你是微博上那个……那个……”
她激动得话都说不清了,最后干脆直接点开手机,把项南伊那个粉丝百万的账号交给众人欣赏。
这一下,学生们更是惊得合不拢嘴。
这位师母未免也太酷了吧!
项南伊平时接触的人里,对她赞赏有加的不在少数。
但那些要么是与她家境相似的富二代,要么就是和她有工作往来的同行,赞赏起人来也会留几分余地,不会表现得像学生们这么直接而热情。
一时之间,她的虚荣心空前膨胀。
而且她这人没有傲慢矜持的名媛架子,又成天在网上冲浪,新鲜词汇掌握得比谁都溜,再加上学生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一顿饭下来,立刻和二十岁出头的弟弟妹妹们打成了一片。
眼看她在学生中的人气就快超过任斯年了,项南伊还干了件让大家意外的事。
“吃完饭想唱歌么?”她拿出手机,点开某家高档ktv的预定界面,“我知道一家还不错的,分店离你们学校不算远,想去的话我请客?”
“想——!”
学生们响应也就算了,有两位年轻的老师居然跟着浑水摸鱼。
任斯年清清嗓子,示意大家先别激动:“宿舍有门禁,唱完歌出来都几点了?这么多人的安全怎么保障?”
项南伊根本不当回事:“大家想去就让他们去嘛,大不了我叫司机过来一个个安全送到宿舍楼下,行了吧?”
任斯年无奈,转而将视线投向在场最为年长的一位教授。
老教授呵呵笑着:“行,但是都别多喝酒,明天还要上课。”
这话一出,现场直接炸开了锅。
项南伊也很有行动力,吃完饭买完单后,一排黑色商务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大家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临回学校前,一个女生看项南伊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女神:“我从来没参加过这么有排面的集体活动。姐姐,以后我就是你和任老师的cp粉,你一定要多来找我们玩啊。”
项南伊眨眨眼,朝她递出个wink。
几十个学生依次走完,项南伊才和任斯年坐上了最后一辆回家。
“你这帮学生还蛮可爱的。”
她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用略带嫌弃的目光扫了任斯年一眼,“比你好玩多了。”
任斯年轻声笑了一下:“刚才怎么没抢话筒唱歌?”
“我比他们大几岁呢,哪里好意思抢。”
项南伊非常有自知之明,“再说我们项家就没有音乐的天赋,不管是我爸妈还是我,都属于唱歌跑调的类型。”
“是么?”
“是啊,不是我自夸,那效果简直了,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任斯年顿了顿:“我倒觉得还好。”
他回忆起几个月前的某天夜晚,眼中笑意更深,“还是说《摇篮曲》是你的拿手曲目?”
项南伊差点被呛到,她都快忘记那天丢脸的经历了,事到如今突然被提起来,简直羞得她满脸通红。
“就那么件破事你要记多久?”
她生起气来,眼尾眉梢更加生动。
任斯年不跟她计较,转而问她:“昨天我爸在问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你觉得呢?”
项南伊一愣,声音也小了下去:“都行吧。”
不过很快她又意识到不对,“你就那么确定我肯嫁给你?”
任斯年点了点头。
还挺自信的,项南伊在心里咕哝一句。
不过反正她对任斯年也没什么不满意,更何况他们连cp粉都有了,总该适当地发发糖。
轿车在夜色中驶过繁华的街道,沿街斑斓光影倒映在车窗上,照亮了她唇角那抹不自知的笑意。
她还不知道,关于酒吧那晚的描述里,任斯年隐瞒了一点小细节。
那天项南伊蹲在沙发边唱完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任斯年的嘴唇看了很久。
“你这人吧,亲起来的感觉还蛮好的。”
“可以,就你了。”
“准备娶我吧。”
任斯年稍侧过身,视线落在她的唇边,自己也浅浅地笑了一下。
关于这个秘密,他想等到洞房花烛的时候,再悄悄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