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孩顿时更来劲儿了,哄着小女孩说:“丧门星当然不配穿好看裙子!我们去把她裙子弄脏弄破好不好?”后一句却是向着其他孩子们说的。
小孩子们哄闹着,乱七八糟应着:“好啊!好啊!砸她!”便各自去地上捡石头和树枝。
还有人嘲笑着刚刚摔倒的那个小萝卜头:“嘿,你刚才可是撞到丧门星身上了,现在一股子丧气,可别挨着我们!”
小萝卜头顿时愤愤不平了,尖叫了一声:“谁说我丧气了!我、我也捡石头砸她,把丧气砸回去!”
吴静见到只是一群小孩子,本也没打算理他们,只是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见也只是蹭破一块皮,乌青了一片,没伤筋动骨,一边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带消毒药品,一边便自己爬起来,去捡篮子。
却不想那群小孩三五句一说就开始要打她砸她。
她也略微有点慌,便挥舞着篮子,摆出大人的姿态,想吓走他们。
小孩们果然就一哄而散,往后奔逃散开。
吴静略松了口气,便准备继续走自己的路。
却忽然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她身后愤愤不平的喊道:“砸死你个丧门星!让你把丧气传给我!”
然后她的腰侧就被一块石头狠狠砸中了,石头似乎不小,小萝卜头似乎还是全力砸出来的,石头的尖角不仅刮破了裙子,还在她的皮肤上刮出一道血痕,皮肤立刻就乌青了,又很快红肿起来,血迅速渗出来,裙子破口处的血色花朵不断扩大着。
吴静被砸得一声痛叫,整个人往前冲了一步,反手去摸伤口,摸了一把血。
那个稚嫩的声音似乎浑没在意自己的“战果”,只是朝着小伙伴们欢呼道:“我砸中了!丧气还回去了!我可以继续和你们一起玩了吧?”
吴静转过身来,用沾着半手血的手指着这群小孩,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们……”
小孩们又哄闹起来,唯独那个大小孩看着吴静被砸出血了,微微有点怂了,害怕万一被大人知道了,说不定要挨板子的。
但他又转念一想,她和她爹好像都不太受村里人待见,大概也不用怕她告状,便又强撑了几分胆气,向旁边小女孩陪着笑,指着吴静的伤口给她看,假装豪气的说:“看!她裙子破了!我们胜利了!”
小女孩见着血却有点害怕起来,拉了拉大小孩的衣角:“那……那我们就走吧……有血……”
大小孩头昂的更高了,拍了拍并没有肌肉的胸脯,用还没变声的公鸭嗓子大声道:“不用怕!她一家都是丧门星,爹娘才不会为这个打咱们呢!”浑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把最害怕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旁边还没想到这茬的小小孩们倒是蓦然一静,各自想起了大人的巴掌和板子,一时也没了主意,一个胆小的问道:“那她爹娘会不会来打咱们啊?”看来也是有过切身之痛的。
大小孩昂首挺胸:“不会的!我爹说她爹就是个讨不到媳妇的孬种,她娘早没了,对,我娘说她娘就是被她害死的!所以才叫丧门星!”他伸手直直的指向吴静。
其他小孩顿时发出大大小小的惊呼:“哇!她为什么要害死她娘啊!”
“难道她娘对她不好?”
“我娘有时候也对我不好啊,还打我屁股,可疼了!可我也没想要害死我娘啊!”
“原来是个没爹护,没娘疼的。”
“那就应该没人会来打我们啦!”
吴静听着小孩子们的议论,握紧了拳头,全身发抖的越来越厉害,终于大吼了一声:“够了!我没害死我娘!那是你们愚昧!”
小孩子们被吓得一静,但见她也没追打过来,又叽叽喳喳的彼此议论起来:“鱼妹是什么?咱们这儿有名字叫鱼的女娃吗?”
“你蠢啊!那肯定不是个人啦!我猜是……是……鱼没了!塘里的鱼没了!”
“她说她没害死她娘,那为什么我娘说是她害死的呢?”
“说不定是她娘不要她了!我娘说过邻村就有个女娃,她娘不要她了,跟别的男人跑了!”
“为什么她娘要跟别的男人跑啊?”
……
小孩子们的注意力渐渐开始跑偏。
吴静却又是气得一声大吼:“我娘才没有不要我!”只是这句吼声里已经带着颤抖的哭音,气势就明显不足了。
有几个胆小的顿了顿,往别人身后缩了一下,瞥了吴静一眼,见她依然没打算过来打人,就索性也都无视了她,自顾夹杂不清的议论着已经跑偏到十八里外的话题。
吴静咬着唇,泪水扑簌而下,却也习惯了被别人蔑视、辱骂、指指点点,因为真的没有人会给她出头。
她怔怔的站了片刻,才略微步履艰难的转过身继续走,她依然举起自己的篮子遮阳,只是举得更低了些,整张脸都被掩盖在阴影里了。
剩下的路本是十分钟就能走完的,因为腿伤和腰伤,硬是走了双倍时间。
等吴静回到家,也真的是筋疲力尽了。
吴父果然不在家,家里没人,灶也是冷的,只是小桌上的盘子里莫名放着两块已经凉了的点心,孤零零的堆在盘子边缘,像是谁吃剩的。
吴静在坟地就已经饿了,再走了大半个钟头回来早已饿极了,也顾不了那么许多,洗了把手,狼吞虎咽的把两块点心吃了,又倒了水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才缓了口气。
肚子的问题暂时被安抚住了,伤口却越发疼起来,她艰难的挪回自己房间,关上门,从背包里翻出了作为医学生习惯性随身携带的消毒药水、创伤药和纱布,把破了口又弄脏了的裙子换下来,叠好塞进包里,皱着眉扭着身子给自己清洁伤口,上药,贴好纱布,再胡乱套上一身宽松的上衣和长裤,把伤口都遮住。
她逼着自己不去想刚才那些糟心的熊孩子们,一瘸一拐的走到厨房里,简单弄了点饭菜填饱了肚子。
洗碗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那个盘子里分明是有放过满满一盘子点心的痕迹,爹自己平时不吃这些,是谁来过了吗?家里平时惯常是没客人上门的,难道真的是相亲的人?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