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熙是元帝最小的儿子,他出生的时候,元帝已经四十五岁了。
魏元熙出生后,后宫里就再也没有小皇嗣出生,元帝喜欢这个最小的儿子喜欢的不得了。魏元熙长得很像元帝,又继承了他貌美如花的娘的精致五官,粉雕玉琢乖巧可爱,惹得元帝宠爱他得不得了。
魏元熙在后宫里行事无所顾虑,但他年纪小,只喜好玩乐,要保下许子斋的命就是举手之劳。
春日里的阳光明亮,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露出一个温软干净的笑,“既然这人娘娘不要了,那便让人来我宫里给我照看漂亮的小花花。”
……
许子斋便跟着这位小主子,跟了整整七年。
七年里,他摸清了这位小主子的全部喜好,也屡次劝过魏元熙,不要仗着元帝的宠爱,过于肆无忌惮耽于玩乐,要做个温良恭俭让的好儿臣。
一只小手却压在了他颤抖的肩膀上,他听到身侧传来孩童清脆的声音:“佟妃娘娘,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佟妃声音都软了,“小殿下,这贱奴犯了错,臣妾这让人拖下去领罚呢。殿下快收了手,这奴才碰了手要脏的。”
小殿下睁大眼睛看着她,“这个小太监很好的,他种的花特别好看。”
五十大板下来,能让人活活疼死过去。
许子斋伏跪在地上,在后宫的整整两年将他的背脊彻底压弯,心中没有恐惧,只是满目怆然,心知命丧于此,此生无力能为爹娘雪冤。此时撞死在大殿上,都要比被打死更有骨气。
他还没得及调查清楚爹娘的死因,还没来得及为他们伸冤,自己就被毫无希望的黑暗和人性丑陋自私给打败了。
皇宫这潭水深得可怕,能在里头出人头地的能有几个?
原来的姓他已经不大想提了。他出身一个世家大族,以前的事也模糊不清了,约莫是这样。他幼时在外游历江湖,不常来京城里的嫡系家族。在他大约二十岁的时候,京城里的嫡系家族犯了大事,被诛九族,连累了他爹娘和兄妹。
出门求学的他因此逃过了一劫。
丞相他有个名字,只是之前因为家族受累配不得有个名字,后来又稀里糊涂身居高位,也无人有资格称呼他姓名。
某一日许子斋被相斗的妃嫔污蔑送错了花盆,他送去的花盆里埋了有毒的香块,意图谋害主子,被要求拖入慎刑司吃五十大板。
他骨子里还没有被后宫那服低做小的奴性给浸染。
许子斋闭上眼,觉得青天白日下这声响简直是索命来的。
就在这时,一人走近了。
那位小主子身上穿的好似珍贵的挂饰太多,以至于一走路就叮当作响,隔着老远便传来了声音。
他满心愤恨问官无门,胆大包天地去了京城,又被人坑了,就这么净了身,入了皇宫。
十五年寒窗苦读都付作流水罢了,在毫无依仗能吃人的后宫,许子斋连自己姓名都不敢提,每天过得都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后续)七年里,他摸清了这位小主子的全部喜好,也屡次劝过魏元熙,不要仗着元帝的宠爱,过于肆无忌惮耽于玩乐,要做个温良恭俭让的好儿臣。
最重要的是,他在这七年里历经艰辛,终于给爹娘翻了案。
……
许子斋还记得那天,元帝发现了他的身份,请他来御书房,他那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元帝却说:“在朕的身边隐忍潜伏九载,朕心惊,也很赞赏。”
许子斋跪地告罪。
元帝说:“不过也是朕冤枉了你爹娘的清白。朕恩准你,直接免了科举,给你一个新身份,直接入仕为官为朕效力。不过从此往后,就为大齐鞠躬尽瘁,不得有其他心思。如何?”
许子斋睁大眼睛。
他求学十余载,不就是为了入仕为官证明自己吗?
光宗耀祖却难,如果不答应,他这一身本事学问就全部付诸东流,青年时的雄心抱负仿佛又回到了胸腔中,许子斋脑中嗡嗡作响,看见自己跪拜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用颤抖的嗓音说:“臣……谢主隆恩。”
……
多年后回头看,他从这里就与魏元熙分道扬镳。曾经费尽心机劝诫那个少年明理懂事又处处护佑着那人不沾染宫中污秽淫|乱的邪念,在这一刻都被抛弃在脑后。
许子斋在一步一步往上爬,偶尔停下来怀念被万千宠爱长大的魏元熙,虽然顽劣了些,但在宫中对他百般照顾袒护。他又无比担忧地觉得,对方没吃过苦,将来有什么万一,可该怎么办。
从来顺风顺水的魏元熙,仿佛在纯金打造的笼子里长大,懵懂天真的仿若幼童,即便对元帝说想要星星,他爹都会想办法给他建一座大齐最高的摘星楼。
出身和环境决定了他应当被宠着,不能承担半点风雨。
许子斋只希望元帝活得再久一些,能再护佑着魏元熙久一些。
……
然后又是整整五年,许子斋被破格晋升为丞相,引来官场中不少质疑和中伤,他自己应付得焦头烂额。
官场更迭太快,旧家族没落,柳家上位,最终权倾朝野,一时风头无两。
许子斋本来不以为意。
柳家迟早会被元帝用制衡手段削弱势力。
然而没想到这一天还没来,元帝自己先驾崩了。
……
在众人猝不及防之际,柳家控制了京城,突然辅佐魏元熙登基。
许子斋在早朝上怒不可遏,气得瞪眼看着跟玩闹似的穿着明黄龙袍的魏元熙,跪地说:“殿下万万不可!治国□□不是闹着玩的事!殿下,他不是你小时候过家家的游戏,您只是不懂事,被小人蒙蔽了对不对?”
他试图把魏元熙篡夺皇位的罪名化小,只是被小人当作了傀儡蒙蔽了双眼,这些都不是他本意要做的。
魏元熙却说:“这皇位皇兄能做得,我为何不能做?朕要做大齐的皇帝!”
柳尚书笑说:“丞相大人,先帝身前最宠爱陛下,陛下想要什么,先帝自然就给什么,况且先帝遗诏在此,由不得自己尚且名不正言不顺的丞相大人站出来说理。”
百官已被柳家势力惊得不敢反驳,许子斋惶然站起身,满心惊慌,想着如果拦不住眼下这情况,魏元熙迟早会被这群野心勃勃的狡诈小人给骗的往万劫不复而去。
他背后已被冷汗浸湿,睁大眼睛看着魏元熙,用凄厉的声音说:“殿下,他们都是在骗您,他们都是坏人,脸上画了好人的面具而已。您还记得先帝说的吗,忠言逆耳利于行,不要相信他们啊殿下!”
许子斋在赌,赌魏元熙还记得他这个小太监,赌魏元熙还敬重爱护他的父皇。
果然,坐在龙椅上的魏元熙表情有所松动了,他露出了一丝迷茫委屈的神色,好似每次惹了父皇母妃生气,那种做错事的委屈自责,连牙齿都要咬在下唇上了。
这时候他就要转身向那个总能给他无尽安慰和温暖的小太监怀里求摸头抱抱了。
许子斋最了解他的每一个表情了,当即伸出手往前走一步。
柳尚书狠戾的嗓音却炸了出来,“御林军何在!丞相大人出言不逊侮辱天子,将丞相绑起来关入大牢!”
许子斋被制止住手脚,被拉扯出大殿的时候,目光落在魏元熙身上。魏元熙侧头听了柳尚书一番话,便再也不肯回应他的眼神。
那天天色阴沉的可怕,许子斋满心仓皇,半点也没有对方信错了佞臣的生气愤怒,而是自己错失了对方最关键的五年、又在此时,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
押入大牢的半路,新帝传来了旨意——送丞相回府,然后软禁。
许子斋急中生智拿到了真正的遗诏,当时朝中势力大半沦陷,他只能先暗中联系了李正业,让人把逃亡的魏元衡带来。那武将做事向来不分利益,只受天子诏书差遣。
许子斋暗中奔走,慢慢收拢朝中还保持中立的官员,几次险些落入柳家之手。
然后是李正业结集四方,率先率兵入城。
许子斋又想尽办法去保住魏元熙的命,隔开柳家试图杀人灭口的尖刃,将人妥当的安排在一个暖阁中。
……
许子斋赶过来的时候,魏元熙满目惊慌地躲在角落里,屋子里什么人都没有。
许子斋上前将人抱在怀里,仿佛还是五年前他摸着小主子的脑袋的时候。魏元熙与旁人的不同,大概在于对方从来都没把他当做一个随意打骂轻|贱的奴仆,还将他牢牢护在羽翼下。
许子斋抱紧了这人单薄颤抖的身躯,魏元熙轻声说:“小殿下不做皇上了,小殿下不羡慕嫉妒哥哥们了。小殿下不想让大家死去,小殿下只想让大家和大齐都好好的。”
许子斋闻言一怔,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魏元熙其实还是个孩子,因为过于宠溺而从小学习的知识和经历的事都太少太少,故而一不小心被柳家蒙蔽,走上了岔路。
许子斋安慰:“殿下不要怕,臣带你离开这里,给你住大房子,还给你种最漂亮的花抓漂亮的蝴蝶,陪你斗蛐蛐养兔子,陪你上街放花灯看马戏吃糖葫芦……”
魏元熙怔怔地望着他,“真的吗?可我做错了这么多,皇兄会赐我死罪。可我不想死,我认错。教书先生给皇兄打板子,元熙也认错。”
许子斋认真地说:“都是真的。殿下还认得臣吧?臣现在厉害了,臣来保护你。”
……
然而他又食言了。
静安寺传来消息,说柳家那位大小姐生产了。许子斋安排了人将魏元熙送走,自己却去了静安寺。
魏元衡不会容下这个孩子,他必须早一步先到。
就这么一段错开的时间,不过短短的一个时辰,魏元衡找到了他的胞弟,又将人抓了回去,任人如何道歉认错,也是一杯毒酒。
真正的帝王家从来都不讲情义,哪怕是血脉至亲。
……
历经三朝的丞相大人此生的悔恨都落在了这两大致命错误上,到最后,他都没能问清楚,魏元熙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
……
-完-
……
旧事丞相的番外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是按照大纲设定的前事
不圆满,很多遗憾,很憋屈,所以在正文中没有多提
惠帝(魏元熙)只是个傲娇的小孩子,他什么都想要,又天真蠢笨得可怕
丞相他一心想洗刷冤屈实现抱负,但是没有背景处处受制,又受到魏元熙最大的善意
然而他们心底都怀着当初最真挚的情谊
只是这样
所以你们自己脑补扒orz
脑补总是最美好的23333
所以其实长延拿的是龙傲天剧本啊丞相是他最大的金手指
……
我明天就甜回来了你们相信我啊orz明天就是帝后婚后生活和包子日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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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姓许,单名一个隰字,字子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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