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好天气,不像前两日光线阴沉晦暗,反倒明亮温暖极了。
允劭说:“日头不错,侯爷一同出来晒晒太阳,好比闷在屋里,坏了心情。”
重照畏冷,屋里头烧着火炉,很暖和,不过时间太久也不好。再加上自从长延遇刺后他心情便一直低沉焦虑,对身体也非常不好。
科举状元,既然能被上官察选为榜首,必然是不差的。
允劭笑道:“让程英杰从唐王府查一查刺客这件事。凌王刚出事的时候,消息传到唐王府,允漳听后高兴了一整日。当然现在汪子真在朝中护持着凌王,允漳又气得险些把牙齿咬碎。”
重照起身,随他一起出去。
下人恭谨地给他们开门,里屋的林飞白忽然跑出来,惊喜地说:“小侯爷,殿下醒过来了!”
重照嘴角带着笑,他因为不常晒太阳而肤色显得白皙,宽大和厚实的衣裳套在身上,衬着俊秀的脸好像瘦了一圈,“这两日,也多谢殿下在外头帮长延走动了。”
年底春节,官员间相互走动,里头的门道非常多而复杂,但对将来一年很有好处,因此是非常必要的。
允劭道:“无妨,主要是汪大人出了大力,本王语言笨拙,只有这显贵的身份摆在这儿装样子。汪大人是丞相培养出来辅佐凌王的,学识渊博,稍加历练,将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纪正卿一声不吭地跟着允河出去了。
……
纪正卿道:“西南边有个地方盛产玉石,不过因为是上好的暖玉,数量稀少,所以极为珍贵。每年只有三块进贡皇室,我好不容易剩下这么块完整的,还没有被雕琢,被他抢去了。”
原来是要送给心上人。
重照每日给他喂汤药,喂完了他的喝自己的,吊着一口气每日精神抖擞地端坐在昭侯府。过年了,凌王的牌面要撑住,虽然昭侯府里头总是漂浮着苦涩的药味。
用前来探望的允河的说法,他们就像两个药罐子,时时刻刻泡在药汤里。
过了整整一日,许长延精神好多了,不再无意识地昏迷,能坐起来清醒地说话了。
那冷面九龙卫首尊冰霜般的严酷下的铁血柔情简直要骚断腿。
第二日,魏允劭上门。
重照点点头,允劭说:“小侯爷神色疲惫,眼神却是冷静,想必是凌王伤势稳妥了。”
易宁特意请示了重照。多日相处下来,重照已经和允劭建立了君子之交,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友。
允劭进门道:“此时宫里头还没什么异动,想必凌王没有性命之忧吧?”
纪正卿忙把人推出门,看见重照搁在枕头边上的兔子状暖玉,道:“凌王殿下拿到手的好玉,竟然雕成了这个,是送给你的吗?”
重照惊道:“大周的玉?”
魏允劭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时间都分不清这“殿下”说的是何人。他转过头,看见近日来越发沉闷低落的李家小公子,像是深陷京城中的官场皇室的泥团,形象变得无趣苍白,再无昔日的锋芒。却在此时,仿佛冰霜铺满的高原上,一朵清冷的花朵绽放。
重照回过头,眼底都是温和的笑意,神采一时鲜活起来,“我过去瞧瞧。”
他随林飞白去了里屋,出身世家熟记礼仪数月的重照一时连给身后的郡王爷回话都给忘记了,身形敏捷迅速地活像是小刺猬见着了自己喜欢的主人家。
魏允劭才明白过来,心情抑郁全是因为某人。晒太阳放松,外人怎么做,都是没用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掩去了眼底所有的神色,依旧是云淡风轻翩翩君子的模样。
……
三日后,许长延伤势好了七八分,当即带上九龙卫,和纪正卿搜集来的证据,敲响了门下侍中许鸿义府邸的门。
许鸿义原先狡辩反抗,要求刑部介入此事。
许长延冷笑了一下,“许侍中,本王已经跟皇上请旨。你的罪名不只是谋害皇嗣,还有谋害天子。静安寺的刺客,也是你暗地里安排的吧?”
许鸿义原本镇静的表情忽然有一丝崩裂,像是被真正握住了把柄,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衡帝这人太过自私,能冷血冷酷地让自己的亲儿子受委屈十余年,自己受到了一点危险,比如说静安寺遇刺,他一旦抓到凶手,必定会立即处死赶尽杀绝。
许长延原先就想动许鸿义了,但顾忌着许鸿义是丞相亲生儿子,他迟迟不忍心下手让老人家心灰意冷。
许长延当机立断,直接让九龙卫上酷刑,留着命和全尸,把人往死里折腾。
两个时辰后,许长延和两名九龙卫,带着满身的血腥味,从刑房里走出来。
许长延面色苍白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嗓音冷硬而沙哑,对外头的人道:“给人处理一下,别让他死了。”
他直接去了九龙卫里的书房,找来了笔纸,写好奏折,附上带着血迹的罪状书,让龚副使送去宫中。
自从之前遇刺,许长延帮龚副使挡下致命一击、自己反而受了重伤后,龚副使内心的尊敬忠诚仿佛是滔滔黄河,事必躬亲一丝不苟,丝毫不敢懈怠。
许长延交代道:“务必亲手送入皇上手中,不行的话,也要亲手交给童宁或是夏公公。”
龚副使点头应下,看他揉着伤口,忙道:“殿下忙累了,早些回府吧。”
许长延道:“给我安排顶轿子,回昭侯府。”
他伤势好了七八分,身体却还没有恢复,精力不足,在轿子上休息了一会儿,精神好了点才进门。
彼时天色晚了,膳房已经将晚膳准备好了,许长延道:“把晚膳送到房间里来。小侯爷呢?”
宋管家道:“小侯爷在屋里头休息,好像是累坏了,都睡了一个多时辰了。”
许长延眉头皱起来了,“林太医来看过了没?”
宋管家道:“看过了,说没有大碍,脉象稳着呢。”
许长延推门进去,重照却已经醒过来了,自己爬起来去桌上倒水喝。
许长延忙上前给他倒了水,拉他回床上窝着,用半是责备的语气说:“怎么不叫个下人过来服侍?起来也不把衣服穿多一些,受了凉生病了怎么办?”
重照喝了热水,立即抱紧了被子,露出几日来因担惊受怕而更加瘦削的脸,“不冷,屋里还烧着火炉呢,特别暖和。我身体这么好,倒杯水,自己来好了。”
许长延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从被窝里把他的双手揪了出来,有点凉凉的,手腕比几个月前静安寺握在手里还要细,更显得脆弱易碎。
除了日渐沉重的腹部,几个月来他精心把人养出来的那点肉给全掉没了。许长延一时难过地心都快碎了,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手放在这人单薄的背脊上。
是他晚来一步,是他太过大意……
重照已经猜出他自责的念头,语言太过苍白,只好支起身回抱过去,再凑上去亲一亲作为安抚。
两人多日未曾亲热,许长延循着怀里的人温热的唇,慢慢地咬住了啃噬,探入口中一点点探索掠夺。
两人紧紧地簇拥在一起,气息交错,温热的皮肤触感只隔着柔软的衣料,心跳声仿佛都融合在一起。许长延力度大的仿佛要将人拆吃入腹,一时无法吞咽的银丝从嘴角滑落,重照被半推半就地压到床头,几乎喘不过气来时才推了下人。
许长延猛地抽身,重照见他面色忽然发白,慌道:“我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
他刚才一时没注意,重力按到了许长延的腹部,那里有个伤口。
许长延起身离开,“没事,刚好我要重新包扎。”
重照起身去穿衣裳,许长延已经给自己包扎好了。重照说:“今日去抓许鸿义,应该很顺利吧?”
许长延道:“唐王党羽只剩下些残兵败将了,不足为惧。只是没想到许鸿义会不顾一切地派刺客刺杀我。这一招对他来说风险太大,胜了就直接反转局势,败了也是一踏涂地。”
重照:“太危险了,他拿自己的一切来赌,值得吗?”
许长延道:“他跟你哥一样,是为了权力不顾一切的人。而我跟你也是在拿一切在赌。”
重照觉得不可理喻:“丧心病狂,丞相为何不拦着些?前世丞相在我走之后发现你有异常,就把你赶出京城,现在怎么就这么任由许鸿义为非作歹兴风作浪?”
许长延眼瞳深邃:“许鸿义不是丞相亲生的。”
重照傻了,“啊?”
许长延:“许鸿义挨不住刑罚对我说的,他查出来,丞相和他的生母并不相识,他只是丞相从外头抱来的。丞相府没有女眷,丞相也一直都未曾近过女色。”
丞相和许鸿义的关系一直晦暗不清,原来两人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吗?
重照惊呆了。
许长延道:“他还招供了静安寺衡帝遇刺一事,也是他做的。那时候他太心急了,允琮活不长久,只要衡帝一死,皇位必定落在允漳身上,他把允漳作为傀儡自己掌权的目标很快就能实现。”
只是安排并不周全,最后被重照搅黄了。
膳房送来的晚饭摆上了桌,许长延摸了摸他柔软的发,“别皱眉别多想,先去用晚膳,在府里好好休息。现在我在了,这些都交给我。”
三日后,衡帝判许鸿义死罪,三日后行刑。
许鸿义入九龙卫大牢和他名义上的亲生父亲见了最后一面,出来时失魂落魄,万般悔恨和执念都付灰烬,只剩下冬日里茫茫的一片雪。
春节过后,百官上任,前一天夜晚,宫里头童宁忽然跑过来传旨。小太监跑的气喘吁吁地,嗓音尖锐:“皇后娘娘崩了!”
许长延淡定如山:“那又如何?”
童宁快急死了:“圣上在定夺储君之位,急召您入宫呢!”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有好几位读者宝贝猜到不是亲生的,给你们点个赞
另,丞相和惠帝只是朋友啊朋友,澄清!
感谢投喂(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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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身子虚,听完了外头的消息,没交代几句,伤口泛疼精神萎靡,又需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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