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照鬓角一滴冷汗,连许长延搁在他腰上的手都没察觉,“那是我怕你掉下河……”
许长延道:“周围有护栏,我还能自己跳下去么?上课的时候你还偷偷朝我看,给我带好吃的点心,问我为什么长这么漂亮好看,问我为什么只长个子不长肉……”
“还问我……将来打算娶妻妾吗?”
小长延第一份生辰礼,第一次坐马车,第一次穿上新衣裳第一次在酒楼里吃饭……如果说重琴只是从重照那里感觉到了亲情的温柔,长延却见到了一个世界,把他从灰暗的一隅拉入了万丈红尘,满眼所见繁华,都是这人亲手递上来的。
许长延看着重照的眼睛:“你拔掉老先生的君子兰被罚抄书的时候,求我给你抄书;你偷跑出去看花朝节,是我给你圆的谎;你在游船会上,拉着我的手,带我从甲板的那一头走到最后……”
许长延肯定无比地说了结论,“这些,都不是你对我有意思?”
神他妈有意思,重照睁大眼睛说:“就算我越了界,那你为何不说清楚些,向我表明这个误会……”
刚推门进来的易宁:“……”
愣了一秒的侯府总管兼护卫长易宁飞速地关上门,“打扰了!”
十多岁的小长延敏感又脆弱,对钱家以外东西的感知还是一张空白的纸,什么也不懂的他,就这么上了纨绔少爷的贼船。
重照又惊又怒,“你恨我?竟然是我?我幼时在京城里对你百般相护,你还恨我这还有理了?”
许长延见他愤怒地瞪视他,又是难过又是气闷地说:“你前世把我强娶入府,还把我关起来,什么都不允许我做,冷落我让我受气受委屈,你还有理恨我?你这么怨恨怎么不去造反呢?不行你给我滚出去,我受不了你了。”
许长延却说:“不是。”
这下重照倒是错愕了,“不是我哥?那还能是谁?我娘都没跟你见过几面,总不会是我妹?重琴那么小的女孩子你难道都躲不过?”
小长延小时候那么小,无依无靠手无寸铁,长得好看,忍气吞声偏生那一身风骨坚不可摧,一看就是能逗得出乐子的。要不是重照在京城护着他一点,没准人能被人贩子给拐跑。
许长延神色平静,只是喝了口茶水,重照说:“我哥他能有多大事,顶多看你不顺眼,他在京城几乎看谁都不顺眼,眼睛都快挂天上去了……”
九龙卫跟李家不对头吗?京城里都这么认为,九龙卫是皇上手下的走狗,李家是世世代代的忠臣良将,这一比较,不但京城百姓自然向着镇国公府,史官手里那支笔也是。
许长延无可奈何地说:“都不是,是你啊。”
重照站起身,想把人给丢出门去,许长延忙按住他,无奈地说:“等一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许长延反手抓住了重照的胳膊,恰好重照转头看他,两人仿佛鼻尖相碰,距离近的仿佛亲密无间。
重照扯住他的手臂,“易宁,快进来,帮我把人拖出去!”
重照力气不小,许长延竟被他拖了一步,又不好下重手硬来,转眼便被拉扯到了门口。许长延忍无可忍地说:“你老出现在我面前,处处撩拨我,让我不能一门心思习字读书,红尘万丈都落在了心上,搅得我心烦意乱,李重照,你说我能不怨你吗?”
许长延看着他,眼眸幽深不可测,沉默不语。
重照惊道:“真是我哥啊?他当年没做什么恶劣的事吧?”
许长延怔了怔,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对,这对你来说一直是误会,就我当了真。”
重照皱眉,“什么我一直是误会?”
许长延收回了手,眉眼淡漠,薄唇微抿,情绪十分低落,无比缓慢地说:“你离京前,最后一次过生辰的时候,请了很多人过来……”
重照回想了一下,离京偷跑去边疆前的那一次十七岁生辰,因为就此告别京城,便请了一大堆狐朋狗友过来,好好热闹一番。重照说:“我还给你发了请帖,你根本没过来,你去哪了?”
许长延说:“我不是没登门,只是让你没见到我而已。”
重照愣了,“你见到我了?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许长延又慢慢走近了一步,逼问他说:“我不止见到了你,我还听到你跟你的好朋友们说……说我出身卑贱,并没有真心把我当朋友,相反你觉得我只是非常可怜,非常同情我,就像路边可怜兮兮的流浪狗,顺手捡走了便是……你还说,我就像个可笑的玩物,对不对?”
许长延气势太强,语气冰冷,重照觉得压迫感太强,便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许长延掩去眼里的失望之色,“我跟你身份有云泥之差,这无可辩驳,我也承认。但我不敢相信的是,我以为我捧出了一颗心换你真诚公平相待,你不以为意,甚至在心中不屑一顾认为我很可怜可悲而已。”
重照在脑海中搜刮了无数遍,才堪堪回忆起一点蛛丝马迹,陈年旧事已经遥远不可追,只有恍如隔世之感。
重照猛然想起自己在出嫁的那天,曾在许长延面前说过一句话,“许府门槛如此之低,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许长延蓦地转身,就这么推开门大步出去了。
重照回过神,连他的袖子都拉不住,“许长延,你去哪?你给我站住!许长延!”
许长延步子又急又快,他面色冷然,听到身后易宁说:“小侯爷,当心着脚下!”
许长延的背影顿住了一瞬,但很快又消失在长廊尽头。
重照被易宁拉住,许长延执意要走,他肯定是追不上,但没想到这件事已经成了对方心中多深的刺,说翻脸就翻脸,说走就走。
重照那时候才十七岁,相貌好家世好,玩得来又机灵敏捷,最是骄傲自满的时候。他爹答应他带他去边疆的时候重照心情是最好的时候,恰逢他过生辰,头脑一热,几乎把京城里差不多年纪的公子都下了请帖。
国公府别院热闹非凡,重照喝了点酒,有点醉,当时韩浩阳不在,他哥也不在,重照被一群人围着,下至十三四岁的小少年,上至弱冠的青年男子。
于是就有人问他,“听闻李二公子和连中二元的那位新秀许公子关系不错,对方出身低微,只是仗着才学好才被丞相收为义子,长得又不像一般男子,李二公子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重照觉得这话不是意思,皱眉说:“弯弯绕绕还是不是男人,要说就说清楚些,别扭!”
一个向来跟着陆景胜的公子说:“二公子出身高贵,怎么能跟低贱之人为伍。二公子难道甘愿自降身份?话说二公子身边的那个座位,不是特意留给许长延的吧?”
重照正想着许长延迟迟不来,落了他的面子,便气道:“当然不是,这能认真?不过是玩玩罢了。人生应当及时行乐,来,喝酒。”
喝酒误事,口不择言,重照当时连想都没多想,也难怪后来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重照之前还特意安排了下人,如果许长延进门就先通报,以免他在国公府起差迟。为何他没有得到消息?
莫不是李重兴在这里从中捣鬼了?让许长延误会了?以至于不辞而别连通报都没说就走了?
重照一时抽不出空解释清楚,九龙卫那处见不到人,大理寺近日也忙,重照因为对政务一知半解,拖拖拉拉一点活儿要做上半天,还得去问杜州这怎么判那怎么理解。
杜州被打断数次后,问:“你字写得好吗?我看过之后给你,你写个‘阅’好吗?”
重照思索了一下,“我觉得我的字……应该是当时学堂里最不好的那个。”
杜州默默地闭了嘴,让他把卷宗留下,“您老可去休息吧,这些给我。”
重照笑眯眯:“麻烦杜兄了,下次请你吃饭。”
皇上已经派人去南境过去数日,信件一来一回也该有了,却是没什么大的消息。李正业每日往户部吏部跑,把李重兴欠下的大窟窿填上,不管怎么样,勾结地方官员贪污受贿这个罪名是除不掉了。
许长延自从离开侯府后就失踪了,重照也是三天前才知道对方早已去了南境。
已经快三个月了,重照胃口变好了。南境那边迟迟不来任何消息,京城不少人吊着一颗心,重照也悬着心,收到了消息,比原定提前了两天入宫。
接应的夏老太监说:“秋闱将近,十二殿下压力大,皇后娘娘怕他受不住,特意求皇上请您过来给十二皇子解闷放松。”
重照笑道:“宫里花样这么多,要我这么个莽夫作甚?”
夏老公公笑着说:“小侯爷说的哪里话,是殿下喜欢跟你在一处,来这边,让老奴带你过去。”
到了天一阁,重照忽然问:“怎么不见小太监童宁?”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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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重照觉得许长延不是这样心胸狭隘锱铢必较之人,重照小心翼翼问道:“该不会,我哥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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