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伦敦(1 / 1)

亚莎·克里斯是被收养的孤女,这在切尔西区不是一件多么秘密的事。

克里斯勋爵跟勋爵夫人一见钟情,两人年少成婚,但令人遗憾的是,结婚足足二十年,仍旧没有喜讯传来。

勋爵夫人是法国人。在法国,一个丈夫拥有几位情妇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贵妇们往往并不会在乎这种小节——反正她们自己也秘密交往了不少的情夫。

所以两人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儿女,勋爵夫人的确想过给克里斯找几个情妇的,可都被克里斯坚决拒绝了,他绝不肯背叛克里斯夫人,一次两次都拒绝的干脆,再说,他就自己生起闷气来。

克里斯夫人只好作罢,为此两人的感情倒是更进一步,亲热的样子让热恋中的情侣都欣羡不已,除了没有孩子之外,克里斯夫妇的婚姻简直没有一丝乌云。

直到十五年前,一声婴儿的啼哭突兀地在勋爵府响起,不久之后,就是勋爵喜气洋洋地邀请人们前往赴宴,为克里斯府上新生的美丽小姐庆贺。

可勋爵夫人上个月还精神奕奕地参加舞会呢,那腰肢,纤瘦得能让整个伦敦的夫人们眼热!可想而知,这孩子肯定不是勋爵夫人亲生的啊!

人们议论纷纷——莫不是勋爵找了情人?不少男人女人都在心中暗笑,一个笑模范终于破功了,一个幸灾乐祸,克里斯夫人也没有这么幸福嘛!

后来还是克里斯府上的一个女仆偶然在酒馆里吐露了实情,原来,克里斯府上的小姐竟然跟勋爵和勋爵夫人都没有关系!

只是勋爵夫人出门,偶遇一个怀孕临产的未婚姑娘,想起自己夫妻是怎么求不到孩子的,一时心生怜悯,帮了她一把,谁能料到,那个姑娘竟然在生下孩子之后偷偷溜走了呢?!

勋爵夫人看着小姑娘的样子,内心一片柔软,想了半天,一狠心,竟然抱回了勋爵府,收养作自己的女儿!

勋爵竟然也毫无异议,两人就此搬家到了伯明翰,给小姑娘取名阿丽莎,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精心抚养,直到她慢慢长大,上学的年纪才又搬回了伦敦。

“事情就是这样了。”雷诺兹太太总结了一句,随后笑道,“您不常在切尔西区居住,夫人又早逝,平常在学校里都是跟亚莎小姐在一起,当然不会有人告诉您这个,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她想了想,又笑道:“不过勋爵夫妇为了隐瞒这件事情,把阿丽莎小姐的年纪改大了一岁,她其实应该比您小一岁的。”

武曌听的一阵恍惚,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我竟没想到!该死,我早该看出来的!”

雷诺兹太太听的摸不着头脑——她是刚刚才让青娘叫进来的,一进来武曌就隐晦地问起亚莎的出生,这又不是什么多么秘密的事情,她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青娘忙上前,一边笑眯眯地挽着雷诺兹太太的胳膊往外走,一边打岔道:“小姐正懊悔没多关心亚莎小姐呢,没什么——您不去看看马车?我怎么好像听见外面有人嚷嚷车轮子裂了呢!”

雷诺兹太太果然立刻就转移了注意,也不用青娘挽着胳膊了,匆匆忙忙提起裙子就往外跑,“什么!我就说这里的男仆偷懒——明知道小姐今天一整天都要用马车,昨天怎么不查好了!”

青娘笑着伸手让了她出去,随后就关紧了门,示意萨拉叫一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离得武曌。

“我就说呢……”武曌不等萨拉过来提醒,已经自己醒过神儿来,有些急促地问道,“青娘,希瑞尔斯是什么时候给德布尔姨妈家的安娜当家庭教师的——我记得是有十四年了?是不是?”

“是。当年她来的时候,德布尔夫人提起过,她从安娜出生时起就在了,一开始并不是家庭教师,只是个女佣。后来德布尔夫人偶然发现她竟然上过女校,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家庭教师,才换了她的。后来她做的很好,德布尔夫人就没再换——在德布尔家整整服务了十二年,如今算起来,是十四年了。跟安娜·德布尔同龄。”

青娘正色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德布尔先生是在安娜不满周岁的时候因病去世的,算起来也是十四年。”

“的确。”武曌静静地拨弄着妆台上达西夫人留下来的珍珠发冠,吐露了一件从未在青娘和萨拉面前提到过的隐秘,“其实德布尔姨父,并不是完全的因病去世,而是马上风。”

“德布尔家没人了,姨妈还顾着身体孱弱的安娜,□□乏术。哥哥前去帮忙处理丧事得知了实情。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德布尔姨妈自己也不愿意把丑事暴露出去,哥哥当然就瞒下了——不过妈妈还是要知道详细的,我不过是恰巧听见了。”

她讥讽地一笑,“从来都是个风流人,死也挑一个风流死法!”

“现在我倒是不怀疑希瑞尔斯那些疯话的真实性了。”武曌手里的发冠磕在橡木的妆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安娜比我小两岁,就算亚莎的年纪说大了一岁,也是十五岁,还比安娜大着一岁呢。”

“所以,要是的德布尔先生真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他就应该在希瑞尔斯生下孩子之前跟她结婚。”萨拉撇着嘴说道,“那可不就没现在的德布尔夫人什么事儿了?”

“可他不能。”青娘接口道,“达西夫人、德布尔夫人的母家有实打实的贵族称号——虽然这个爵位没办法给女儿继承,但靠着这个作为打开上流社会的敲门砖可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青娘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小声道:“要不是为了这个名头,老达西先生当初未必肯这么放下身段追求达西夫人——他对爵位的执念可是有目共睹。”

“我偶然听庄园里的老人说起过,老达西先生临终之前念念不忘的还有‘让菲茨娶一个带着贵族称号的小姐,让吉娜嫁一个贵族——达西家必须要上帝国的贵族名录!”

“你说得对,可惜他的心愿要落空一大半,爵位倒不是什么问题,只会越来越不值钱,越来越好得到,娶或者嫁,看样子是不怎么好办——”武曌示意青娘往前推了推椅子,随口回道。

她低着头,就没看见萨拉在背后用口型说了一句,“那可不一定!”

“不过爵位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交际了——要不是外公家曾经的地位,我也不能参加女王举办的圣诞舞会。”武曌摩挲着发冠,拾起来端端正正地戴在了自己头上,在镜子里左右端详着。

光滑的镜面上映着一位正当妙龄的金发女郎,即便隔着镜子对上那一双幽蓝的眼眸,也忍不住让人心神一颤;白皙的脸庞,颊色如蔷薇般娇艳;唇如涂朱,饱满的唇珠仿佛是玫瑰花瓣上最晶莹的那一滴露珠。

武曌缓缓地笑了,她起身活动了下脖子,低声吩咐道:“青娘,叫人去查——当初克里斯夫人是在哪里遇到的那个怀孕的女子、当时还有谁在场,要是可能,把人带过来。”

“还有,希瑞尔斯、希瑞尔斯,”武曌反复念了两遍,冷声道,“到现在,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到底姓什么,搞清楚了查查她的底细——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整垮克里斯家,借着海运的名头,也不知是要把脏水泼到谁身上!”

青娘和萨拉都是一凛,好半晌,青娘才犹疑地说道:“如果真像您想得那样,这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武曌点了点头,“上辈子的经验告诉我,凡事宁可多想十步,不能疏忽半分。这件事交给你,万一真是有人心思深沉,想借着海运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也不用我出手——推给斯图特,我们还省力气了!”

青娘点头称是,暗暗记下不提。

武曌这里带着萨拉出门应酬,却又遇上了一位令人惊奇的不速之客。

今天的茶话会是一位年纪较轻的侯爵夫人举办的,形式新颖,别出心裁地在郊外的剧院举办,还邀请了不少年轻男子来参加——也都是家世出众或者本身能力卓越的青年男子,本来就是上了这些小姐们挑选舞会上男伴的名单内的人物,所以并不算出格。

但也正是这样,这次茶话会,就没有夫人们的参与了,都是小姐们约好了三三两两地前来,就连自己的贴身女佣都带了进来。

没有了夫人们在场束缚,年轻的小姐们玩的更放的开了,茶会上欢声笑语不断。

武曌是跟亚莎和两个同学一起来的,但到了茶会上,大家嘻嘻哈哈的,免不了分散,尤其是武曌看着小彭斯先生脸色微红地上前,笨拙地向亚莎示好,更是偷笑着躲开了。

侯爵夫人租下的这座剧院,恰巧曾经是一位亲王的别院,后来改成了剧院,所以院子中原本的花房一直不曾拆掉。

武曌看着花房中不是别处的花团锦簇,反而出人意料地栽种了满满一架的葡萄藤,难得在剧院里还被人照顾的极好,冬天也郁郁葱葱的,不禁带着萨拉走近了细瞧。

两人看得久了,索性在石凳上坐一坐,不妨才一坐下,就听见身后一个人出声笑道:“小姐们,不好意思,看看您两位的身后?”

萨拉吓了一跳,忙拉着武曌向后一躲,惊疑不定地喝道:“你是谁!”

葡萄藤后慢慢绕出一个人来,武曌见了,忍不住挑眉道:“小多姆先生?”

但那人走得近了,武曌却敏锐地发现出他跟小多姆的不同来——两人长得虽然极为相似,身高也相差不大,但这个人明显看起来温和多了。

明明是同样的五官,长在他的脸上就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完全不像小多姆那样有攻击力,还带着一点让人厌恶的自作聪明和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傲慢。

“抱歉,我认错人了。”武曌冷淡地点头示意,虽然不是小多姆,但她对这个男人也没什么好感——她跟萨拉进来了没有半小时也有二十分钟了,期间小声笑语不停,怎么不见这个人提醒?偏要在如此接近的时候才突兀出声,实在是失礼。

“如果您是说的多姆爵士的小多姆先生的话,那我想,您应该没有叫错人。”来人推了推胸口的单边眼镜链,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我是莱恩·多姆,多姆爵士的儿子,很荣幸见到您,美丽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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