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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窈站在太阳底下,眉头紧蹙紧紧盯着穆辰良。
数月未见,他身上换回了他最爱的红袍,不再穿青色,就连头上的簪铤也由油金六棱簪铤换做羊脂白玉簪。
红袍玉冠,这才是穆辰良。
穆辰良呆呆立在红铜小门边,望得令窈转身往里,他连忙跟上去。
一声声“卿妹妹”从他嘴里唤出来,令窈装聋作哑,佯装没听见。
她越不理他,穆辰良就越急,跟随令窈脚步,自抱厦至廊檐,进了屋,从十锦格子边的垂地湘帘而入,再想往前,屏风后令窈喝住他:“不准过来。”
穆辰良抬起的脚只得放下,倚在丝绸兰绣屏门边,依稀可见屏门后令窈若隐若现的身影。
她整个身子歪进花窗下的玫瑰椅,沉默半晌,方道:“你不请自来,好不知羞。”
穆辰良小声说:“总得让你知道我身体大好。”
“不用你告诉。”
“如今我已痊愈,卿妹妹莫要再忧心。”
“恬不知耻,谁忧心你?”
“你不忧心,当日何必来看我?”
令窈语塞,一张小脸恼红,“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穆辰良垂了脑袋,薄唇微抿:“我以为你原谅我,所以才肯去摘星楼探我。”
他语气无辜委屈,令窈听了来气,拿起案上的茶盏丢过去:“我之所以看你,是不想外人误会,说你穆少爷为救我从马上摔死,不治而亡。你死就死了,只要不赖在我头上,随便你怎么死。”
茶盏掷到屏风上,水渍晕开一小团,绿竹刺绣更显鲜艳苍翠。穆辰良紧挨丝绸屏风,差点被磕到,他下意识往后退半步。
百般懊恼也无用,是他骗她在先,她冲他撒气,情理之中。
穆辰良闷闷问:“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令窈不答话。
穆辰良恼极了自己:“我确实该死,或许只有死了,才能向你赔罪。”
说罢,他不再停留,一个劲地往屋外奔。
令窈愣住:“穆辰良?”
哪还有穆辰良的影子,他早就走掉。
令窈站起来,犹豫半晌,又重新坐下。
管他做什么?眼不见心不烦,他走了最好。
鬓鸦进屋来,看到地上茶盏碎片,惊讶问:“好端端地,怎么摔东西?又和穆少爷拌嘴?”
令窈:“不准提他。”
鬓鸦笑着收拾:“好好好,不提。”
翌日,摘星楼传来消息——穆辰良绝食。
郑大老爷傻眼了,才刚闹完,怎么又开始折腾了?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穆辰良昨日去过碧纱馆,从碧纱馆回去后,不吃不喝,大有绝食自尽的意思。
郑大老爷头昏脑涨,虽然急,但是没上次急,历经上次的事后,他看明白了——
穆家小子不是个傻的,只是想让卿卿去哄罢了。
解铃换需系铃人,两个小孩子的事,闹着闹着就好了。
这次郑大老爷没再急哄哄去碧纱馆,而是让下人在府里传消息,好让令窈知道穆辰良绝食的事。
令窈听到消息,大吃一惊:“他真绝食了?”
鬓鸦将从外面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令窈:“说是从昨天开始不肯用膳,到现在也没吃。”
令窈先是一怔,旋即笑倒伏在案上。
她眼泪都快笑出来,鬓鸦推她:“这有什么好笑的。”
令窈笑得喘不过气:“再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你何时听过男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寻死觅活,亏他做得出。”
鬓鸦叹气:“穆少爷年纪小,一时想不开,意气用事,并不稀奇。再说了,他又不是为别人,是为了你。”
令窈撅嘴:“你怎知他是为了我,难道他做出的事,都要赖到我的头上?”
鬓鸦笑着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日穆少爷从碧纱馆离开,你摔了茶杯,又不许我提他,两个人定是拌嘴吵架,你在这生气,他在那苦恼,谁都不痛快,你们俩何必呢。”
令窈圈住她脖颈,郑重其事:“鬓鸦,有些事,你不懂。”
鬓鸦好奇:“什么事?”
令窈摇摇脑袋。
她不说,鬓鸦也不追问,只说:“过去你常说,天大的事,也抵不上自己快活,甭管他什么赵钱李孙穆少爷,不就是个玩伴吗?高兴了说两句话,不高兴了抛开便是,有什么大不了。”
令窈喜笑颜开,靠进她怀里:“不枉我疼你,你句句说进我心坎。”
鬓鸦为她抚平鬓边额发:“穆少爷那,你打算怎么办?”
令窈懒洋洋闭上眼:“不怎么办,就当看笑话。”
鬓鸦以为令窈嘴里的看笑话,是放任穆辰良饿死,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
穆辰良绝食第三天,令窈命小厨房做莲花鸭签,秋菊蒸蟹,荔枝腰子等美味佳肴,又托郑嘉木去街上买来卤肘子和樱桃煎。
她高高兴兴进了摘星楼,坐在穆辰良面前,让拎食盒的丫鬟一字排开,取出吃食。
穆辰良眼下黑眼圈,俊白的少年面颇显消瘦,语气虚弱,明知故问:“卿妹妹,你怎么来了。”
令窈卷起衣袖,拿出一只卤肘子,大口啃吃:“听说你绝食,我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穆辰良痴痴盯着她以及,她手里的吃食。
他三天没吃,就光喝水,本来饿着饿着也就习惯了,如今闻到饭香味,又看她吃得香,他肚子咕咕作响。
令窈吃一口卤肘子,又去拿秋菊蒸蟹,发出满足的叹声:“真好吃。”
穆辰良咽了咽口水。
令窈嘴里吃着东西,余光去瞥,窥见穆辰良苦苦煎熬的模样,跟个傻子似的。
她吃得更香。
穆辰良差点坚持不住,索性闭上眼,声音郁闷:“卿妹妹,我真心想要绝食谢罪,你到别处去吃罢。”
令窈使坏,见他闭着眼,悄悄上前,将刚咬过一口的樱桃煎递到他鼻间,用手扇风。
穆辰良鼻尖一缩一缩,如饥似渴地嗅着。
令窈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欢迎我,我现在就走。”
穆辰良猛地睁开眼:“别走。”
令窈收回樱桃煎,走到旁边端起一碟姜虾,坐回去慢慢吃。
穆辰良实在饿得受不了,捂着肚子站起来,目光扫荡各个食盒里的美味佳肴,脚步踟蹰,最终还是往令窈面前凑。
他腆着脸问:“好妹妹,你手边这只虾,闻起来又香又辣,不知吃起来是何滋味?”
令窈拣起一只虾,喂到他唇边:“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穆辰良张嘴就要啃。
令窈笑出声,手中一拐弯,喂给他的虾扔进她自己嘴里:“没出息。”
穆辰良没啃住虾,身子前倾,差点咬到舌头,委屈巴巴看着令窈:“卿妹妹,你莫要诱我。”
令窈一阵嗤嗤笑,故技重施:“来,这次不逗你。”
穆辰良犹豫问:“真的给我吃吗?”
令窈努努嘴:“你要不要?”
穆辰良再次上当:“要。”
然而这次他留了个心眼,在她即将收回姜虾的时候,及时扼住她的手腕,她一抖落,虾掉到地上,穆辰良没抢着虾,牙齿磕碰,一不小心咬了她的手背。
令窈双腮鼓高,将他推开:“穆辰良,你是小狗吗?”
穆辰良一时没站稳,跌到地上,他急忙爬起来,捧住她的手查看,低头柔柔吹气,懊恼道:“我并非故意为之,卿妹妹别生气,我让你咬一口,不,三口,十口,你想咬多少口都行。”
“你当我是狗吗?我才不要咬你。”
“那我咬我自己。”
他张嘴狠狠一口咬,在和她手背上相同的地方留下牙印,令窈见他真咬,出声制止:“够了。”
穆辰良停下,一副悉听遵命的模样。
令窈玩得没意思了,坐在榻边,玩弄吃剩的蟹脚,摆出形状来。
穆辰良往里屋去。
不多时,她听得他在屏风后唤她:“卿妹妹。”
她往前看一眼,穆辰良戴了面具,换了红袍穿青袍。
他走过来,挨着她坐,捧一盒青黛,另一只手拿块空青石,道:“我知道是我不对,骗了你,我罪该万死。”他抬眸望她,眼里写满纯真的渴望:“可是卿妹妹,你想过没有,先有空青,而后才有穆辰良,穆辰良讨不了你的喜欢,但空青可以。”
令窈怔忪,随即撇开视线。
穆辰良捞起她的手,就着她的手将刚戴上的面具取下。
信誓旦旦的少年声线清亮悦耳:“从今往后,在别人面前,我是穆辰良,可是在你面前,我只做空青,不管你是宸阳郡主还是郑府四姑娘,我只知道,你是青黛。我们还和从前一样玩,好不好?”
令窈不答。
穆辰良急急问:“卿妹妹,只要你肯原谅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令窈脱口而出:“我让你去死,你也做吗?”
穆辰良点头:“做。”
“不能死在郑府,需死在外头,不得连累我。”
“好。”
到底年少,一句话说得轻松。令窈想起前世的穆辰良,如果她让他去死,他肯定是不肯的。
他得留着狗命爱她,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死了,看到她和别人成亲,他爬都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这是他的原话。
穆辰良细细观察令窈神色,试探:“卿妹妹?”
令窈回过神,起身往外。
穆辰良追过去。
令窈轻飘飘丢下一句:“亏你长我三岁,竟是白活三年,我最讨厌别人以命相胁,我同你真心往来数月,我以为你清楚我的脾气,原来不是。”
穆辰良愣愣站在原地。
不知看了多久,直至令窈彻底消失在视野中,穆辰良往回看,碧纱馆拎食盒的婢子留了一个没走。
婢子端出另一个食盒:“穆少爷,请用膳。”
一碗白米饭,一碗白肉,再无其他。
三七欲言又止。
这几天府里山珍海味流水似地送过来,他家少爷看都没看一眼,如今怎么可能吃这种东西?
三七怕穆辰良生气摔碗,立马示意婢子收起东西退下。
穆辰良:“等等。”
三七心头一跳:“少爷?”
穆辰良:“确实是我胡闹。”
说罢,他捧起碗大口吃饭,嘴里嘟嚷:“真好吃。”
三七惊呆。
摘星楼外。
令窈已经远走,郑嘉和推轮椅从假石后现身。
飞南问:“少爷,为何不喊住四姑娘?”
郑嘉和:“她来送膳,我若喊住她,她定要羞得无地自容。”
飞南笑道:“四姑娘性子倨傲,万事不肯让人,碰上一个穆少爷,两人吵吵闹闹的,倒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郑嘉和沉默。
飞南瞧见他神情不悦,眉间若蹙,自觉说错话,连忙撇开话头:“少爷还进去探望穆少爷吗?”
郑嘉和扬起视线,目光自摘星楼的牌匾掠过。
“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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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正常……长度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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