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矮,月升。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处官邸里,人声鼎沸。
府邸前处处是巡逻的士兵,擎着火把在门前进进出出。
此刻,燕照正同金卫两位将军坐在火堆前烤火。燕照稳如泰山,其他两位将军却是隐隐不安。
金将军猛然站起,一双大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宝剑,再次忍不住出声:“抚远中郎将,你我二人不分日夜从京城赶来,到了却在此闲坐一天,是何道理?
本是见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金霖尚且信她几分,可这从白天等到了晚上,等来的只是她派人虚虚在镇中一探,再这么下去,他们何时才能抓住贼人回京?
卫晟虽是坐在地上没有说什么,但那翘起的剑眉也彰显着他的不悦。
燕照叹了口气起身,她抬目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这才缓缓道:“两位将军稍安勿躁,隐在暗处的敌人非同寻常,末将这才只是出手试探。”
金霖从鼻中冷哼一声:“口中道着敌人非同寻常,难道中郎将心中已有人选不成?”
燕照心中自然有人选,只是这事事关两族的战事,燕照自是不会轻易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况且这一切只是猜测,她的先手试探也只是在告诉镇上的这个人,她来了罢了。
若是那人知道是她,定会动手现身。若不是那人,这么长时间闯王要是无事,自然是那人有事要挟,便不会轻易动手。
两位将军,一位是侯卫的将领,一位是二品将军,这么简单的道理自是了然于心,他们恼的,无非是她这个矮人一阶的年轻将领,对他们指手画脚罢了。
可皇帝的令是下给这三个人的,可从未提过谁协助于谁,燕照纵然品级不及他们,此次行事的权利却是同他们一样的。
燕照正要开口,却被一声又急又长的声音徒然打断。
“急报——”
众将心神一凛。
一甲胄小兵急急而来,跪伏在地大声道:“官邸门口有一具横尸,经辨认,是闯王爷身边随侍的老人。”
“什么?!”卫晟瞪圆了眼睛。
那小兵继续道:“我们还在尸体的身上发现了一封信。”
说着便呈了上来。
金霖是个急性子,他一把夺过,卫晟也赶紧凑过去看,两人的脸色五彩缤纷。
终了抬头看向燕照。
燕照见其一眼,便明白了全部。
信里的意思,是闯王在他们的手中,上头横陈了一处地址,但言明只有燕照能来。
“十里乡阵前村。”
燕照手中捏着那信,口中喃喃着。
……
莽莽夜里,只有一道黑途响过一阵打马声,敲响了寂静风悲的村庄。
外头熙攘繁盛的年节,在此处却穷阴凝闭,鬼气森森。
燕照只带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队,他们手中的火把是这夜幕里唯一的亮色。
金卫两将军对燕照这般冒险的做法十分不赞同,但信上却是言明只得燕照前往,这二十人精锐还是金威好说歹说燕照才肯带上的。
单骑游救,这种事情燕照不只干过一两回了,自觉驾轻就熟。
十里乡阵前村是杨花镇里偏远到不能再偏远的村庄,以此为藏匿的据点,倒在意料之中。
只是今日瞧着阵前村的仗势,看着真若无人的鬼村。
燕照为女子,在此阵势前不免瑟瑟,但她万里奔走多年,开地千里,一身杀气拿捏,慑得身后的二十精锐稳了阵脚。
数人将要逼近险诡山村。
自枯枝上落下一只通体浑黑的鸟,惊起二十精锐气变。
燕照见此情状不免摇摇头,这哪是精锐,想是京里安稳日子过了太久,竟这般上不了台面,不禁开始思念起平州的那帮兄弟来。
燕照一行驾马轻入山村,马蹄声在此夜中颇感清晰。
她环看四周,他们入了这村便同入了瓮,但这回,她是甘心入瓮。
这野竖横旗,正是他的地盘。
环伺鸟鸣犹如鬼声,燕照脊背直起,右手离绳微抬,众人戒备。
二十一人早已僵直,除却他们看见的黑鸟,这山村寂寂,恍若无人之地,燕照却从细小见闻里得知,这山里并非无人,而是都躲在了自家的门后,不敢动静。
风啸渐起,燕照的耳朵一动。
远处有一阵马蹄。
众人惊悚勒马回头,却见一人耸动着从那处奔驰而来,银月落在他的肩上,染上杀气。
燕照捏紧了手中银枪,一瞬不瞬的看着渐渐逼近马匹。
来人只有一个,却好似千人镇住了精锐。
燕照额有薄汗,那人渐逼近,冷月洒下,赫然是一张鬼面面具。
纵然他带着鬼面,燕照野不会忘记那面具之下的面容。
他逼近便没有停留,直直一刀看向燕照带来的精锐。
虽众有戒备,但他行刀快准狠,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须臾时间,他的到便临近了燕照的面门。
燕照轻巧避过,空中一个腾翻,稳当的落于马上。
从那面具后飘出一声轻笑,旋即便令人毛骨悚然。
大弯刀,不是胡族人还能是谁?
“耶律能。”燕照冷声,“没想到你出现在了这里。”
鬼面人状似歪了歪头,面具后荡来更干涩的笑声。
燕照眸如利剑,似要透过这鬼面,直击内心。
他终于开口:“真是有趣。”
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燕照趁机上前,却被他轻巧闪过,顺带割下了一旁人的头颅。
燕照又与他交手几番,两人平分秋色,耶律能势崩雷电,燕照隐隐有不敌之势。
她一咬牙,脚上使了力,挣脱了束缚。
不过两招,就将银枪直抵鬼面眉心。
她大喝道:“交出闯王。”
她身后的精锐跟着大喝,伸出利剑:“交出闯王!”
声音如洪,在这冷清的山村里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