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念思坐在身后,听得清楚新河公主口中的讥讽,在宫中的这些日子里,日日望风,倒也没闲着,竟将一些事情捋的颇为清楚。
她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
今日这几位公主的小聚,不免也能看出几位心怀各异,这底下的暗流涌动,可没有面上这般看起来和谐亲热。
她进宫的目的本是借此同太后攀亲戚,回去能寻一门好亲事。可见惯了这宫中的富贵,竟突然舍不得离开了。
她打小便是众位姐妹里最有主意的,不然也不会在家中给她寻了一门破亲的一气之下,进宫同太后攀亲。
贺念思微微偏头瞧了眼一身荣华的燕熙,瞧她在公主的唇枪舌剑下气定神闲,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挫败感来。
这几日她候在太后身旁,鞍前马后,不让燕熙有一刻近身的机会,前一刻还在洋洋得意。可今日在众位公主的面前,她才清楚的知道,燕熙在宫中许久并非没有底蕴。
她敛下眉来,眸中划过一丝暗芒。
若她真能将燕熙挤下去,那太后宫里独一份的宠爱,郡主身份,同几位公主面不改色的谈笑交锋,是否都是她的了呢?
甚至……
她乍然掀眸,面色微有扭曲,好在她坐在后头,没有人注意到她。
甚至矜贵沉静的宿国公爷,阳刚威风的顾小将军,温和清淡的林大公子,更甚皇后母家那位凛凛的孟小侯爷,都在她的择婿名单里呢?
越是思及此,贺念思的眼眸越是带上狂热。
从前的宴会里,这些人便恍若天神,离她甚远,可如今,就连太后都那么亲热的唤她,想要同他们一道,还会远吗?
“贺姑娘。”
一旁的云袖见贺念思死死的盯着燕熙,不免出声唤了一口。
贺念思咻然抬头,脸上还是转换不过来的神色,吓得云袖毛骨悚然。
燕熙却是见不到,她眉蹙了蹙:“云袖。”
云袖很快调整过来,她低下头请罪:“奴婢知错。”
她在众位公主面前这般失礼,若不是燕熙提醒及时,怕是很快便要拿她作筏,可方才这个贺念思露出的神情却好似要将燕熙生吞活剥了。
她微微抑制住发抖的身体,一会回了宫里再同郡主报备罢了。
众位公主也非是闲来无事,没有将一个小小宫婢的插曲放在心头。
贺念思见众人没有抓住她,轻轻的舒了口气,她抬起头看下燕熙那处,却见燕熙也在看她。
清亮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寒意,似是将她的小动作一览无余。
贺念思的呼吸一窒,好在新河公主岔开了话头:“本宫从前倒也见过那燕玉微几面,瞧着便不是一个安生的,说来这通奸的对象,永安侯府的卫世子也不是一个安生的主,常年仗着父族的势力欺男霸女,他俩虽不光彩,但成了亲行了礼之后,再怎么也无人置喙了。只是这亲,多少也是燕府高攀了。”
燕府这几年虽然仗着已故天策大将军的名头风光了几年,但到底是烂泥扶不上墙,与永安侯府联姻,怎么说已将世子妃之位捏在了手中,燕府就算再恨燕玉微累了燕府的名声,也不得不收起这恨,将来的候夫人,也是聊胜于无。
清河公主也是支起脑袋,想瞧瞧燕熙的面色,燕府受奚落,想来燕熙也不会淡然到哪里去,她嬉笑着看过去,笑容却僵在了嘴角。
眼前这人淡淡的抿了口茶,眼神清亮,仿佛说的是同她一点也不相关的人。
凉朝公主段玉典见此情状却是挑了挑眉,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好涵养。
她看向燕熙的面容更热切了几分,这明月郡主虽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府中也是腌臜事不断,但到底是宫中教养出来的,一言一行没有差错,更何况她的身份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段玉典现在细细想来,这身份真是和自己的兄长再契合不过。
新河见此也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好在她中意的是贺续,对段玉典的殷勤倒也没有显得多在意。
月下黄昏,雪意的枝头拦住了西下的红日。
段玉典告辞之后便扶着随从袅袅径直离去。
贺念思起身时一个不稳,好在一旁她从宫外带来的家仆搀住了她。
早知今日她便不来了,坐在后头一句话插不上不说,还在冰天雪地里坐了一下午。
众位公主手中都是有暖炉的,自然不会觉着冷,说到贵门中一些八卦更是满面红光,可她便受苦了,手中的暖炉不消一会灭了不说,遣自己的家仆回去拿炉子走到半路便迷了路,半晌才空着手回来。
燕熙身边的云袖更是令人火冒三丈,叫她替领个路都不愿,磨蹭许久才肯叫底下的一个小宫女带路,这离慈宁宫甚远,更是来回许久才取来一个小暖炉。
几次贺念思都想在众位公主面前告她的状,撕开她温婉良善的面目,可当她的眼神触碰到燕熙时,到嘴角的话便咽了回去。
几位公主更偏向谁不消说,若是因这暖炉的小事,惹得太后不悦,这可是大大的不值。
她的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郡主姐姐,你们先回去吧,我留在此处看看雪景。”
燕熙闻言不明意味的看了她一眼,嘴角隐隐勾起一抹笑:“既然如此,那贺姑娘小心着些。”
望着几处离开的背影,贺念思的眉眼一松,她暗自瞥着燕熙离去的方向,待雪松后已无人踪影。
这才敢将眼神转望向一处,拔裙追了过去。
在宫里她素来是小心谨慎的,待跟过去不少路,这才堪堪叫住面前人。
而眼前人更是转过身,一脸漫不经心的笑意,似是早就知道后边有人尾随。
明珠,玉钗。
那一脸居高临下的笑意。
是新河公主。